“下属告退。”她识趣地走开,无意二人的前尘往事。
她转开时,南衡淡淡瞥了一眼,却只看到一个青茵茵的背影。
华冷见他身畔同僚规避,心弦松弛,说话愈发没了顾忌:“南音,父皇要将谢柔远嫁党项和亲,以止边患,省台已在草拟御旨了。”
“南音,你想想办法,谢柔不想嫁。”
落日熔金,暮气沉沉,朱墙和明宣门的门柱一半金红,一半隐在晦暗的影翳里。
南衡俯瞰华冷姣丽的桃靥,一半饱映落日余晖,一半只有凤睫下被金乌镀上一小块斑驳光片。
一双眼,无论埋于暗影还是迎于明光,都蕴含深切的悲伤。可惜光阴流转,四时轮换,这座宫阙,并不能与她同悲。
南衡再度见礼道:“若如此,音无法矫诏。和亲是大齐每位公主逃不开的宿命,音只有于送嫁之时,为公主送行。”
华冷一呆,和亲远嫁她曾当作戏语说与南衡,未博他同情。不料,竟一语成谶。
昔日时光历历,她踩过鹤云轩松软的雪,在书轩里的书案畔,看他读书,与他叙话。炭丝融融,茶香淡淡,冬日,她一点也不觉得冷。
时至今日,两厢处境。他在她面前漠然辞拒,没有一丁点同情的意思。
华冷如坠冰窟,登时珠泪盈睫。繁复的礼教教养她不可失礼于人前,所以她和他之间才始终守着这样那样的虚礼。
她颤抖的玉手从袖里扯出一块绢帕,抿在眼下止泪。泪越蓄越多,香帕上一片湿痕。
“南音,你两度为官,翻云覆雨,小小齐宫根本拘不住你。这件事,你怎么会没有办法呢……”
她呜咽起来,琼鼻潮红,胭脂被泪痕冲花。他始见那层粉饰之下,明丽如萧华冷,似乎一夜垂垂老去,变得病容憔悴。
“公主不必如此……”此时他想劝慰,对她说她以大齐公主的身份嫁去党项,党项汗王必会以礼相待,不敢造次。齐天子嫁女,姻亲之事含邦交抚恤之嘉意,在民间传为美谈。
然,便是因为熟知华冷的心性,才觉得这一切鲜花着锦、冠冕堂皇的理由,对一个方过及笄之年的妙龄少女而言,太过残忍。
他回想起思儿入宫时的眼泪,今岁是她的笄年,也这样潦草错过了,无疾而终。
天边彤云欲燃欲坠,似熔炉,焚烧禁庭里一切业因。
他举目望天际长叹。
阻她出嫁的办法,自然不是没有,只要服药佯死,再出宫遁匿,便能躲过一劫。从此斩断与齐宫的种种渊源,只当大齐从未有过五公主暄阳。
但,她可以逃,可以躲,和亲许嫁的重诺却不会因她一人之任性,有丝毫更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