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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风玉露(一)(2 / 2)

中夜,南衡推门走出来,见虞愔闭眼倚门,叠手侍立。她显然没有将身体的重量全部压在门上,否则,门页会晃。

南衡走近她,月光入窗,薄薄一层素银镀在她面上。

他用目光抚过她舒垂的眼睫、微微蹙起不肯放松的春山,瑶鼻下人中很浅,唇瓣间聚着一粒唇珠。

他极力从这片素靥上找寻出她平日的清冽,却越看越幽艳,宛如被山精夜魅摄取了魂魄。

直到细看她交叠在一起似乎已经僵硬的手,指甲里又蓄起青紫,他才恍然。十月孟冬,夜里寒凉,又未到下发薪炭的时候,霜露烘不散,中夜最是湿寒。

浅碧袍服像藤蔓一样束缚着她,腰间革带还被他改小了数寸,更成一道枷锁。

他想,他何必还要再拖着她,困她在这方寸樊笼。

欠身就要打横将她抱起,忽又想起她怀内还藏着匕首,须臾不离身。

不禁自叹,罢了手。

她为什么要只身来这枢密院?

他既陷在这里,她又何苦再赴鸿门?

南衡凝视她,冷月下,眉宇深皱——看似寤寐,实则比谁都要清醒的一个人。

她当然不是来与他并肩作战的,她和他一样,都甘愿拼尽全力,去回护一个支离破碎的家族。

她是敏觉自己已见疑于萧王,故来这虎狼环伺之地,以求取而代之的罢。

在即将沦为弃子之前,那一点可笑的担忧更显得娱人娱己。虞愔,她根本不懂得惜命,当然,更不会在意他身处局中的生死。

南衡轻轻碰了碰她的小臂,虞愔果然登时转醒。她在由昏转醒之际眼中还遗留些可爱的迷蒙,顷时便消弭无踪,换成警惕和戒备。

南衡说:“牙房中有一条简榻,去那上面睡罢。”

虞愔摇头拒绝。

南衡不想再听她说什么逾制之类的话,俯身就把她横抱起来,她在怀里挣扎,最后还是被他重重掼到榻上。

“虞愔,你给本官好好休息,保存体力,别冻死了。”他狠狠对她说。“你不是要取代本官吗?往后彼此防备、互相中伤,来日方长!虞愔,你岂能比本官先死,妄想再叫本官给你送终!”

虞愔本是抵死也不肯睡的,然厚实的被子压在身上,困意袭卷,她只阖了一瞬眼,竟被懵然又钝重的困意拽进了梦乡。

一觉醒来,天色微晓。竹帘半卷,熹微薄光里还缱绻着几缕靛蓝。

南衡并不在桌案边,房门微掩,不知他上何处去了。

昨夜案上累砌的文本已经消失不见,夷平的桌案上,一香炉、一青玉耳盏,香灰残,茶冷透,依稀又是昨夜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