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澄心怀璧(三)(2 / 2)

林中无鹤,水面寒寂,不见涟波。鹤隐于何处,耐人寻味。

然复见青山依旧,流水温柔,鹤隐于何处,又不那么重要和值得关心。如此,反而显得心胸狭隘了。

许安的目光好不容易移出画幅,才看见依旧伫立在王煦身前的虞愔。

肩若削成,身披雪、腰约素,貌出而神光离合,以为见姑射遗踪。

他恍然惊问:“这便是遗羽之鹤?”

“正是。”王煦答。

继而心领神会,进言道:“鹤实为猛禽,可以搏鹰,不能振空而遗羽,山水为之抱憾。”

许安闻言,回思画中细节,渺渺鹤羽虽是最后入他眼中,却使他情为之牵、思为之绕,可谓是画中的神来之笔。

如果面前这女子也有令山川失色的魄力,不知又是何方高人。

“小女姓虞,名愔,家父余姚虞氏虞忌,家母清河陆氏陆绡。”

虞愔当然知道这样庸碌无奇的自报家门不会引起许安的注目,所以接下来她就画而论:“孤鹤死江山,后人拾其羽,或生隐世之殇、或生入世之志。虞愔不愿为鹤羽,徒任后世评说,若生为白鹤,唳啸层云,又何必爱惜羽毛?”

许安听完,眸色转深,半晌,仍然很遗憾地对她说:“虞姑娘的入仕之心,天地可敬,姑娘乃我故交之女,从前我见姑娘,只一垂髫女娃,而今竟已亭亭玉立,可见,时光从不饶人呐!”

“岁岁延请老朽出山赴任、求官引渡者不计其数,只是自景辰元年,老朽致仕归隐之日起,便不再问庙堂事,更不会保举他人做官。”

“老朽有门客三千、学生三百,从来只教这些人为人处世,不传授官场经营。虞姑娘纵然惊才绝艳,老朽亦爱莫能助。永安三十载,老朽自问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景辰皇帝的天下,就由咱们现如今这位陛下放手折腾去罢!”

王煦和虞愔都知道许老枢相被开国皇帝伤透了心,这种心寒冰冻三尺,远非一日,一时无话可以慰怀。

南虞两姓相继遭厄,除了感同身受,任何言语都是多余的。

虞愔静静想了想,对许安道:“许公曾赠予家母一幅丹青手笔,为永安年间所作,母亲一直悬挂于卧室侧壁,故去后未携入陵寝。正因如此,虞愔才有幸得见松风林烟之状貌。”

许安微微怔愕,那幅画,绘于陆绡十七岁芳辰,以为贺礼。

彼时她已婚嫁,新妇盘髻坠于脑后,依旧温婉。

没想到,当时粗陋的笔墨竟能得她一直珍之藏之,后世儿女,亦得观瞻。

那他对她的情愫呢?

发乎情,止乎礼,藏于心,匿于言。

在她故去后,他还是在每年上祀节为她作画。

在桃花绚烂的春日,将那些无从凭寄的画稿制成纸鸢,放着放着,剪断筋线,任它远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