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煦埋在广袖里涨红了脸。
“陈至。”虞愔有些不悦,她轻轻走上前去,折下一段梅枝。
时值九月,绿梅却已含苞枝头,清冶的绿意融着浅淡幽香,横亘在王煦和她面前。
他看不清她,她也看不清他。
“王公子若是觉得明月晃眼,请以此梅枝为障。”
一花障目吗……他在心底苦笑,他更愿是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
王煦接过疏落有致的梅枝,却并没有掩在面前。
他亦放下袖,只是目光低垂,并不直视面前洛神瑶仙般清丽的女子。
“虞小姐是老师故人之女,今夜寿宴之上,我本想同老师引荐一二。可是直在厅中等到深夜,依然不见小姐,身边免却不了推杯换盏、把酒言欢等俗物,等抽身到中庭去看时,小姐已经抱画离去了。”
“若是有什么怠慢之处,王煦代老师向小姐致歉。”
“无须如此。”虞愔道,“只是,我弄丢了画。”清凉的夜风里,她的声音染上些惆怅。
她丢失的是一件很重要的东西,但她却好像没资格为之兴叹。再多一点感伤,都会被认为是矫情,长此以往,便只能用这样淡之又淡的语气。
“小姐摘下那样重要的画来,原本是为了做什么呢?”
此时月光又黯下去,冰轮隐于云间。
“求官。”虞愔面对王煦,可以直截了当,无须多余的粉饰。
是了,明知如此,又何必听她亲口道出呢?
她欲入庙堂之心,早已昭然。
那样超尘拔俗的人,怎甘心一辈子卧居静山别苑,不去擎舟搏浪,力挽狂澜?
只有他,才甘愿一辈子做个不鸣不响的山水郎吧。
王煦抑制住心中的落寞,不让虞愔察觉分毫,仍温言对她道:“虞小姐不必担心,煦,愿意帮小姐向老师陈词。”
陈至看到此时方对王煦有所改观,勉强将手中的剑背在背上,不再赶他走。但神情依然不甚耐烦。
虞愔说:“王公子非官场中人,许老枢相亦早已致仕,你二人平素只论画技,如此,岂非令王公子为难?”
这件事的确不是易事,但对她的事,他心甘情愿,倒也算不上为难。
王煦道:“煦是老师言传身教十七年的学生,煦不去说项,又有何人能解小姐面前之困局?”
陈至便不爱听了:“你这是什么话,仿佛没了你,阿愔便寸步难行了。那个什么老不死的,我去将他捆了来,用剑抵在他脖子上,看他敢不以阿愔马首是瞻。”
“陈至。”虞愔打断他,复对王煦合袖揖一礼:“那虞愔,又要欠王公子一个人情了。”
王煦惨然一笑,心道即便欠下再多,我亦不会忍心叫你清偿一分的。
只盼你,不要如此客气疏淡地向我言谢。
虞愔沉吟时许,想到了一个折中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