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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瓶西镜(五)(2 / 2)

汝阳许氏与母家清河陆氏世代交好,她若以此画为凭请许安出山作保,想必能直入枢密,与南衡相较。

画匣抱在怀中有如刀匕,刿心??肾。除了死亡,她什么也没带给过母亲,却一直在索取。先是生命,再是她故去后一直珍存的青春。

她好生伤感。如果当初,她、他们都能多施舍她一些,她又何故会像现在这样,因为缺失而要不断汲取更多呢?

两旬后,是老枢相许安花甲之年的寿宴。他的门生、学子纷纷赶来庆贺,桃李一堂,确有耆宿风范。当然其中也不乏借贺寿之名攀梯取仕之辈。

虞愔混杂在这些人中间,看见了王煦。

王煦曾是许安在书画一道上最得意的学生,非止十年一大寿,每年生辰,王煦都会将一年之中,他最欣赏的画作带来当作贺礼请老师品评。

他二人亦师亦友,画技虽出自同源,但这些年来王煦益发逸兴遄飞、攻玉精进,渐渐领悟了自己的一套手法。画山水写神写意不写形,其中的大音希声大象无形,连许安也自叹弗如。每每道后生可畏,他毕生教出的这个学生,是要青出于蓝了。

王煦远远见虞愔手中亦拿着画匣,初时奇怪,细细回思便明白她前来的意图。眸中黯然,不知为她还是为她手上的画。

她看见王煦进了堂屋,也跟着走进去,屋中冠冕堂皇的士大夫们往来蹀躞,人头攒动。她的名帖虽与许氏沾亲带故,或因虞氏式微,而被管家排在了后面。

夜色渐浓,许府内酒已敬过三巡。虞愔独抱画匣立于中庭,却还未听到通传。比她后到的许多仕子晚生都已携礼入内,她始才恍然,虞氏一姓,早已被沽名钓誉之徒弃如敝履了。

想见许安,还须谋曲径通幽之法。她带着图轴返回绿绮别馆,途径坊市,大齐不行宵禁,不少食肆酒坊依然招帘纳客。

三五人酒酣时的醉话愈发衬得长夜寂寥。她总觉得身后有人尾随而至,一回头,却又只见坊间点点窗灯,孤月拓下她清瘦的长影。

行至一巷道拐角,虞愔定住脚步,跟踪她的人必然同从许安的寿宴上出来,不为官,不为财,便是为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辛。

虞愔如是道:“阁下请现身罢,有什么话,现在说来还可斟酌一二,再晚些,我那护卫便要来接我回去了。”

陈至腰悬一濯缨剑,年少而天赋异禀,来人若不晓,何敢与她谈接下来的交易。

果然静默了半晌,晦暗处传来一个声音:“姑娘败兴而归,可是求官未成?”

虞愔根本不屑观他匿身何处,冷笑道:“你何以揣度我为求官而来?即便欲求,也只与鸿儒相商,尔等宵小,安能令我折腰?”

那人亦笑:“姑娘手中的《松风林烟图》是赝品,姑娘若不信,可请你那位通晓书画的朋友鉴别一二。没了此图,姑娘又以何敲开西府(枢密院雅称)之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