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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云旌黯(三)(2 / 2)

虞瑾为父亲收整衣冠时不住抹泪,想起父亲生前说自己生得最像亡母,这样等他故去时,女儿还是花一般的年纪,就好像年轻时他初见陆绡、陆绡同他洞房花烛却扇时一样。

现在她犹未出嫁,却要黑发相送白发,以后谁来为她证婚?父亲英年丧偶,死后,也不得与母亲同xue而葬。

头七过后,族中决议奉虞忌之庶弟虞峙为新任虞氏家主。

虞峙在官衙领一从七品小官,素来寡断无谋。其人有一副和事佬的好脾气,混迹官场底层多年来倒也捧着铁饭碗,没出过什么纰漏。

虞峙备受推崇之时,第一反应却是百般推辞,称自己胸无大略,不敢追大兄遗风。但世家中向来无嫡立长、兄终弟及,伦理规则逃不脱,家主之责还是落在了虞峙身上。

虞瑾见小叔当众露怯,本已十分不满,深觉虞峙之魄力尚不及兄长虞臻,欲为大兄发言,却被虞臻摁下。

他废去一臂,如何能再带领虞家建功立业呢?身体健全的人就算平庸,也会给家族带来更多的选择。

这一点,在虞瑾看来不是自毁,而是大兄为了家族心甘情愿的牺牲。

她默然,心中既酸又怒,像哭肿时的眼泡,再次落泪,便是蛰心蛰肺的疼。

翌日,虞臻肉坦负荆跪于銮殿前请罪,言虞氏辱命,未能清剿匪患。然虞氏玄苍军死伤惨重,歼灭党项、羌氐等滋事杂胡近千人,护国大将军府新丧,恳请陛下从轻发落。

虞臻跪了三个时辰,到正午顶着烈日汗流浃背,薛猗才在两个内监举盖打扇之下步于玉阶之前,用尖利而轻慢的嗓音宣读天子口谕。

前几句话是说虞忌殉战,孤心何忍,赠谥号为“靖”字。

言锋一转,云肉身虽殁,国却不可无人戍守。玄苍军折损近九成,不宜再当此重任,着虞氏交回兵权,另选吴勇有韬略者任之。

说到此处,薛猗斜睨了一眼虞臻曝露在烈日下的伤臂,伤口四周淤紫,断裂处,皮肤呈现一种坏死的灰白。

他接下去的话依然毫不犹豫地抛在虞臻面前:“车骑将军虞臻,自今日起任军需官,军中一切补给,万望费心操持。”

军需官,掌粮草辎重事,不上前线,只在后方。那是行军打仗最苦最累又最难建立功勋的苦差,是要一辈子熬死在军营里的。他废去的手臂无法搬运更多的粮草辎重,他有限的生命也不知能参与多少次有去无回的征伐。

虞臻望着伤臂苦涩一笑:“臣虞臻,谢陛下天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