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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夜浮白(二)(2 / 2)

她在青川县唯一的一间客栈落脚,掌柜的告诉她,二楼天字号房已经全部被皇都来的贵客们包了,她若要住店,只有一楼毗邻杂役帮工们的地字号房。

虞愔应下,付了碎银,问掌柜,这皇都来的贵人何时到?掌柜的眯着一双门缝眼:“这不好说,关牒已然入川了,也就在这一两日罢。”

虞愔谢过,拿了锁和钥匙,推开房门一看,房间里实土地面上置一张木板床,挂上青布帘帐,旁边搁一张矮木几,上放木盆,委实简陋。

她沿床边坐下,心道平武不毛之地,只怕已让蛮子围得密不透风。她贸然前去等同于送死,为今之计,唯有等太子前来。

虞愔住下的第二日,太子鹤驾亲临,同来的还有太子妃并十几随侍。

一行人住进天字号房,虞愔换上一袭粗布青裙,假借端送茶水之际,将珠钗偷偷递进太子妃的一名近侍手中,同她打听太子亲赴平武的内情。

小姑娘收了好处,其言却有所保留,但虞愔略一联想便猜出了始末。萧王避重就轻将平武之围归于士气低迷,命太子亲赴边地鼓振士气、却又不予其虎符调令。

太子被君王之威和民生之艰夹于期间,进退两难,故想了一个折中的法子——到离平武最近的青川县手书檄文,命使者交付战场,一并带去的还有粮草辎重,至于送不送的进去,那完全是另一回事了。

而平武县真实的情况却是,虞氏玄苍军因为弹尽粮绝苦苦支撑了月余,因为饥馑和党项等族没日没夜的挑衅、偷袭,兵士已从三千人迅速衰减到两百人。

只有主将尚能茍且偷生,粮草断绝,河流又被从源头投了毒,羌氐与党项联合起来,在丘陵四周编织了严密的埋伏网。

每日都有人死去,平武如同一个巨大的练尸炉,投进去的每一个活物,都能预见到自己濒死的命运。

入夜,月光却是清澈的,蝉鸣蛙噪与建康并没有什么不同,甚至在闭塞的山坳乡县,听起来还要更亲切一些。

虞愔披衣步至客栈外一方林地,青川既为平武邻县,地形水文也当大同小异。她借着如银月光观察山林间的每一处起伏,每一条溪流交汇后的走向,前朝数十卷山经水经已皆默印在她脑海里,身临其地却又得一番新的感悟。

平武的舆图逐渐缩小,毫厘关节之处却又无限放大。静夜里,她闭上眼,心绪与神思异常敏锐,几乎已将绝处逢生的计策琢磨得纤毫毕现。

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是双底的木舄,密实的木板底象征着尊贵,与贫贱的泥土地碰撞,舄的主人用良好的礼仪教养掩饰住多余的杂响。

虞愔闪身避进树影之中,月光下,先是临风鼓起一人秘色的披风,然后她看见笼冠和月白广袖,宽袍垂地,露出一点紫舄。

她觉得这身形竟有些面熟,不由看得细致了些,看到他锋棱兼具的颌角,工整的系带,剑眉入鬓,似乎有一双凤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