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3
这雨连绵不绝,一连下了几日都未曾停歇。
那日之后,招招再没和他说过一句话。
上一次出现这种场景还是在几年前,招招被拐卖,亲眼看见了杀人的场景。
那几天她吃什么吐什么,整个人瘦了一大圈,夜间梦多,时常被惊醒。
徐疏没日没夜守着她,几乎没怎么合过眼。
直到第五天清晨,他被脸上的痒意惊醒。
躺在床上瘦小的姑娘睁着眼睛看他,沙哑着嗓子说道:“阿疏哥哥,我饿了。”
这一次已经过了五日,徐疏坐在桌前,面前摆放着厚厚一沓适龄男子的画像。
他眉目沉郁,良久,终是叹了口气。
徐疏伸出手,开始一张一张地审视起来。
每一张画像在手中停留不过两秒,便被他嫌弃地扔到脚下。
徐疏面无表情地翻阅着,速度飞快。
直到最后,桌上只剩下最后一张孤零零地躺着。
这是他经过反复筛选,认为唯一能与招招相配的男子。
沈小少爷,武将世家,家风严谨,爹娘恩爱,没有通房侍妾,也不流连烟花之地,性格单纯善良。
时逢家国安宁,沈家诸公子皆在朝中担任要职。
沈父更是高风亮节,主动交出兵权,为家族子孙免去了权势之争的纷扰。
沈小少爷自幼习武,却无心进军营。
其母族是有名的经商世家,便打算归乡经商,接手家族产业。
沈家祖宅在风景秀丽的水乡之城,美食众多,而且距离天香楼也很近。
至于长相,诸如徐疏这等挑剔的眼光,也挑不出什么错处。
选择他的原因还有一个。
刚进京时,招招和他有过几面之缘,徐疏看的出来,他很喜欢她。
否则也不会在此次发出消息后,第一个赶着来交了画像,还是他亲自交的。
沈家开明,婚事皆由子女自主决定,因此这门亲事很快便尘埃落定。
聘礼一箱箱地搬,直接将家里堆满了。
徐疏立于一旁,静静观望,心中五味杂陈。
忽见树影摇曳,似有身影一闪而过。
他迅速望去,却只捕捉到一抹残影,那人已匆匆离去。
紧接着,突如其来的剧痛在胸口升起,他身形一晃,竟呕出一口鲜血。
他缓缓擦去嘴角的血迹,满目忧愁。
回到书房,徐疏关紧门窗。
在书房的一角,他轻触机关,打开暗格,里面静静地躺着一个盒子。
他小心翼翼地取出盒子,打开,里面是一叠泛黄的信纸,字迹已有些模糊,边缘带着烧焦的痕迹。
徐疏一目十行浏览着,眼神中闪烁着复杂的情感,最终化作一片混沌的红,映衬着他略显恍惚的神色。
多年过去,尽管对家的记忆已逐渐模糊,但那个血色的夜晚却如同烙印一般,深深刻在他的心底。
他清晰地记得那晚的嘈杂与混乱,绝望的哭喊与嘶吼。
荷花池的泥腥味混合着血腥,让他几乎窒息。
待他挣扎着爬上岸,眼前的一切如同人间地狱。
亲人的遗体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斑斑血迹触目惊心。
幼时的他,连放声大哭的勇气都被恐惧剥夺,生怕引来那群残忍的山匪。
徐疏被迫改头换面,以寻亲为借口,四处漂泊,如同无根的浮萍。
孤独与绝望如影随形,甚至有那么一刻,他握着一块锋利的碎瓦,准备结束这无尽的漂泊与痛苦。
然而,命运似乎总爱在最绝望的时刻给予转机。
招招出现了。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一切看似已步入正轨,但内心的伤痛与仇恨却从未真正愈合。
来京城的前一日,曾是徐疏父亲江湖旧友的王连告诉了他家族灭门的真相。
徐家并非因山匪贪财而遭灭门,而是因一己私欲而被残忍杀害。
当年,凶手尚是一介无名小卒,因残害忠良而遭人报复,重伤之下昏倒在路边,幸得徐家伸出援手,将他从生死边缘拉了回来。
徐家上下全然不知他狼子野心,以诚相待,不仅治愈了他的伤势,还慷慨赠予钱财粮食助他归家。
然而,对方却将这份恩情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深恐自己恶行败露,待权势稳固,竟丧心病狂地派遣杀手,将徐家上下满门杀害,手段之残忍,令人发指。
徐疏与王连筹谋多年,终于搜集到了关键的铁证——一封凶手与他人密谋陷害的书信。
春水节那夜,王连将书信交给徐疏保管,待到时机成熟,便将其呈于圣上。
临走前,王连忽然道:“此行凶险,你务必小心。还有你妹妹,若我们不幸失败,他们绝不会放过她,你要给那丫头寻个靠山,你也别怪叔说话难听,毕竟世事无常,得早做打算。”
思绪回笼,徐疏合上盖子,关上暗格。
转而铺开信纸,他提笔欲书,却久久无法落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