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路很烫!”
“穿上鞋。”
“不穿。”祁蔚刁蛮极了,“你只有两个选项,要么背我过去,要么抱我过去。”
张以舟选了第三个——他转身走了。
“混蛋。”祁蔚从车里跳出来,烫脚的沥青马路让她跳起了芭蕾舞。她这辈子没受过这种委屈,从后头跑着追上张以舟,不由分说就蹦到了他后背上。
“嗯……”冲击力差点把张以舟推倒,好在他不是弱不经风,勉强站住了,并且托住了祁蔚。
“不背也得背。”祁蔚捏着他的两颊,发号施令,“张以舟号!启航!”
张以舟被迫背着她走去海边,又被迫脱了运动鞋,背着她下海里边。浪花扑打在张以舟脚踝上,祁蔚在他头顶作威作福。
直到看见一片海螺,祁蔚才从他身上下来,亲自动手挑选“荣幸之至”的海螺们。
张以舟按着泛红的两颊,抗议说:“你好无理……”
祁蔚抓着裙摆,弯腰捡拾,“我就无情、残酷、无理取闹了,你拿我怎么着?”
张以舟能拿她怎么着?他只是跟着她一起笑。原来他们也不是没有共通点,富人和平民看着相同的电视剧。
“让我们红尘做伴,活的潇潇洒洒,策马奔腾共享人生繁华……”祁蔚一边捡,一边唱起歌。
张以舟用外套做兜,装她的海螺。快装满一捧时,张以舟问:“有没有人告诉你,你每一个字,都唱跑调了?”
“啊?”祁蔚擡起头,十分诧异,“没有啊,我可是歌唱组第一名。”
“幼儿园歌唱组?”
“不是啊,是宏智年会歌唱组第一名。”
“……唱的是《我的董事长父亲》吗?”
“不,是《宏智,我的家产》。”
“……”张以舟笑出了四颗牙。
祁蔚八颗。
沿着海岸线,祁蔚捡了许多海螺,又一颗颗丢回海里去。她带着张以舟漫无目的地走走走,仿佛能走到天涯海角。而张以舟不问不停,就跟在她屁股后。
把海螺丢完,祁蔚叉腰在海浪间站了一会。张以舟以为她无聊了,正要提议往回走,祁蔚忽然跑到离水的沙滩上,把挎包放下。再折回来,含着下颌,上身前倾,向着张以舟微微鞠躬。她擡头微笑,尚未伸出手向张以舟发出邀请,对方已经如她一般,略微欠身,手心朝上,等待她的垂青。
与此同时,挎包里的手机开始传出小提琴在A大调上弹出的柔缓震音。
“你会跳啊?”祁蔚说。她提起湿漉漉的及膝裙边,把动作改成屈膝礼,左手搭在张以舟胳膊大臂上,右手放在张以舟掌心里。
“学校联欢会学过一点。”张以舟脚步向前,祁蔚顺势往后,两人踩着海浪缓缓往复。
祁蔚笑眯眯的,旋出第一个回转,“那你当时的舞伴,会像我一样吗?”她趁着脚步往前,在张以舟下巴上亲了一口。
张以舟还是太单纯了,被情场狐貍亲一口,就迅速红了脸,“我的舞伴是室友。”
“Gay啊?”
“不是。数学专业里只有两个女生,她们有男友。”
“你长这么好看,都没谈上一个?”
“首先,我只是普通样貌。其次,谈不谈,和外貌并无绝对关联。”
“我怎么觉得你在点我见色起意?”
“确实在点你。”
“谢谢您。”伴随着D大调上的旋转跳跃,祁蔚一脚踩在了张以舟脚背。可惜她没穿上高跟鞋,不痛不痒。
“你呢?”张以舟问,“你跳得很标准。”
“这可是花了钱学的。”浮花浪蕊溅在祁蔚的小腿肚上,像一颗颗小珍珠,“我爸对BeBlood有滤镜,高中送我去美国贵族学校,那地方的教育喜欢学欧洲,每周都大搞晚宴,学生穿着礼服,轮流跳开场舞。我不会,找我哥学的,一小时20刀。不过我把他的皮鞋踩坏了,算下来是他血亏。”
“你现在在哪读书?”
“西雅图。就那个经费最多的学校。我在里边学商,混混日子。”
“能申上那里,应该不是混日子就行吧?”张以舟说着,托起祁蔚的腰,向上微微举起。
“全靠我妈。”祁蔚落地的时候又想亲张以舟,但张以舟有防备了,稍稍一避,便躲开了。祁蔚很不爽,转开脸不想理人。张以舟笑笑,低头贴她的额发,“全靠阿姨什么?”
“靠我妈强迫我读书。我不读她就不和我玩了。”
好像过家家。张以舟有点难想象这样的母女关系,晏小芳和张纯之一样,退休前异常忙碌,周六不休假,周日不保证休假。张以舟的成长里,基本只有哥哥和姐姐。
“你什么时候回香港?”祁蔚想起这个,张以舟既然是边工作边读书,那就没有暑假才对。
“还不确定。”张以舟说。
“哦,”祁蔚擡起腿,混着第五小圆舞曲转了一圈,“我明天就回美国了。”
“嗯。”张以舟淡淡地应了一下,意外踩着了祁蔚。
要是被祁浙踩一脚,祁蔚已经大呼小叫要扣他的酬劳了。但这会她只是靠在张以舟身上,慢悠悠地听着《蓝色多瑙河圆舞曲》落下热烈的狂欢旋律。她就像此时的蓝色海面一样平静,阳光在天空倒影里跳舞,白色的海鸥与凫游而过的鱼群构成没有指挥的交响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