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颂年走在梁矜后面却不觉得累,坚持要陪着她过马路。
梁矜拗不过他,又强调一遍“到了”,把东西给她就好。
沈颂年掂了掂,瞧着梁矜脸色好看些,将包递给她。
双手伸着交换之间,有人下车的脚步声,车门很轻地关上,沈泽清拿走刚碰到梁矜手里的书。
往常来接她的都是司机,今天来的却是沈泽清。
梁矜不知道他看见了多少,她感觉到天上的乌云笼罩着她,有种要下暴雨却无法躲避的紧迫感。
沈颂年愣头愣脑,叫道:“小叔叔。”
沈泽清没有搭话,梁矜红润些的唇色白了白,像是被抓到偷东西的小孩,她垂眸,手心是抓出的指甲印。
她对自己一向心狠,手心柔嫩的肉如同被摧残的葱白,剁出的指甲印横七竖八,似交错的齿轮。
沈泽清沉声,却没看沈颂年,“你叫我小叔叔,那你该叫她什么?”
沈颂年跟自己一般大的年纪,在学生会又是自己上级,梁矜感到难为情说,“不要说了。”
沈颂年自己也不肯叫,自小无比乖巧听命于小叔叔的他,今天硬着头皮反抗着这位在沈家说一不二的长辈。
他以为沈泽清会挥手打他,不对,沈颂年想到他这位小叔叔不动手也能叫他求饶。
沈泽清看到什么就能得到什么,擡手间就有人争着把东西送给他,权力和金钱对他来说是唾手可得的身外之物。
可是,他也教过自己,想要什么便去争抢。不抢,就永远没有得到的机会。
沈泽清侧眸,视线落到沈颂年脸上,第一次,他正视了自己这个侄子。
暑气蒸得沈颂年的后背出汗,要说他怕吗,他当然怕,他没有同自己小叔叔争抢的资本,他怕自己也会变成沉水的石头,悄无声息地埋在土里,直到死都暗无天日,不能翻身。
他为什么没来看梁矜,听到住院的消息后,沈颂年连医院的门都没能进去。
是谁做的不言而喻,沈颂年去问自己的叔叔,沈泽清以梁矜要精心养病为由拒绝了自己。
沈泽清是教他去争抢,但没教过这个侄子不自量力。在远不如对手的力量强大前,最忌讳暴露自己,打草惊蛇。
梁矜捏着药的包装,纸壳挤压着pc板,胶囊里药的苦味上泛。
她的手指去扯沈泽清的衣袖,咬了咬唇说:“我肚子好疼,能不能回去再说。”
沈泽清低头,梁矜纤长的手指摸着衬衫袖子,指尖处深红,手背却是没有血色的苍白,碎发汗涔涔。
梁矜被突如起来地抱起来,她双手揽住沈泽清的脖颈,疼得双腿蜷缩。
她想起来自己还没跟人说再见,只是在这种情况下,说些什么都只会适得其反。
沈泽清给车里的梁矜披了一件绒毯,又将保温杯递给她。
梁矜拧开是红糖姜茶,她不解,怎么会如此巧合。
“我记得你的日子,医生说过治疗会对的你生理期产生影响,”沈泽清心无旁骛地开车,“喝吧,温度正好。”
梁矜尝一口,果然是能入口的温度。
这才是他来接自己的原因吗,梁矜无法想象,沈泽清为什么能细致到这个程度。
“好些了吗?”
“嗯,好多了。”梁矜盖上保温杯的盖子,重新放回车里,“肚子疼得厉害,刚才吃药喝的矿泉水我都没敢多喝。”
“下次有人挡了你的路,该叫他走开,这样我们也能早点回家。”
沈泽清停好车,将羊绒毯子裹在梁矜肚子上,抱着她回去。
长发轻扫在白皙而线条分明的下巴,沈泽清不用看也知道梁矜心里烦得厉害,不愿意跟他说话,于是识相地抱着人回房间。
梁矜装专业课的书被院子里工作的阿姨拿着,送回到独属于梁小姐的房间里去。
“今天不舒服,我们就不学了,睡觉好不好?”沈泽清碰了碰梁矜的额头,心里还记挂着她的病。
“不行,我下个星期一就要考试。”梁矜换了件睡裙,底下铺着一条吸水的垫子。
她每天住在学校的时候,常常跟着在图书馆学习的最后一批人出去,住到外面,反而规矩条框又要束缚住她。
京大的期末周很残酷,努力如梁矜,成绩也被班里的学习委员咬得紧,稍松懈一些,就要被赶上。
曾经在重点高中远远地甩下第二名,到了大学反而焦虑起来。
沈泽清心知劝不动她,叫阿姨送过来一杯生姜红糖水,坐在梁矜边上,手掌揉着她的小腹。
屋里点着一盏灯,梁矜翻过一张张语言学的书,拿着一张白纸整理考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