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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房间(2 / 2)

周煜:“……”

万静纯:“以及……园丁?”

周煜:“……”

万静纯:“以及摄影家?”

周煜:“……”

万静纯:“以及下一个巴菲特,或者,呃,萨特?”

周煜:“……”

万静纯:“……以及钓鱼佬?”

“……叫客房服务来扔掉吧。”他长腿一迈,“我还有课,先走了。”

“什么课,我跟你去?我给你拎包吧,不能白住你家啊。”万静纯坏笑着随手拿了本书,不依不饶跟着,凑在他身侧看乐子,“靠,《围巾的二十种基础针法》?你有没有什么作品我欣赏欣赏……”

周煜被聒噪得受不了,回身猛摁住她躁动的脑袋:“你老实练琴,比赛还剩几天?”

万静纯只得乖乖比了个闭嘴的手势,他才大步流星,横眉冷对走了。

虽然周煜说让酒店清洁服务来扔掉,可万静纯没舍得,只是让酒店送了几个新的纸箱,自己清理收纳。

每碰到一件东西,就好像得以回溯一些她错过的时光,依稀看见一个新奇得前所未见,又陈旧得泛黄的人影。

这些东西背后都有一个她从未见过的周煜。

他学滑板摔跤了吗。种花?得了吧,他肯定会忘记浇水,阳台那盆仙人掌不就是,下场凄惨。他的法语学得怎么样,去过卢浮宫看《蒙娜丽莎》吗?

只是,就算知道答案,也不过是提醒她已经错过了许多。

万静纯心绪越复杂,越想知道下一件是什么,从下午到傍晚,从万家灯火亮起又逐盏熄灭,中毒了般探索着。

总算收拾出可以正常起居的卧室动线,万静纯在床底发现一束巨大而枯死的花,找到了莫名的臭味来源。

她捏着鼻子拿出来,花朵早已没了形状,蔫成一团棕黄发黑的物质,仍看得出是向日葵的尸体。

刚要扔到门外的垃圾房,就有什么“扑通”一声掉了下来。

她捡起一看,是个白色的礼物盒,外壳被枯掉的花染脏了,香槟色的蕾丝缎带光泽依旧。

打开盒子,里面是副手套,以及一张颇为敷衍,没头没尾的纸条:

“少吃冰淇淋”

没有落款,连个标点也没有。但确实是周煜的字迹,懒懒散散,总在不经意的笔画间透出些锋利。

一定是公寓在高层,她又忘了关露台的门,一定是天气预报说今天有寒潮,所以风一吹,就想起那个冬天,似乎隐隐闻到空气里鞭炮的味道。

他们并肩走着,迎面走来的男女老少,脸上都是新年前夕的期待和笑意。他非要喝可乐,她非要吃冰淇淋,冻得手都发红。吃完了,他才变戏法般从口袋里掏出手套,看她气急败坏。

那是怀着梦想和悸动的冬天,年纪尚轻,不知道生活的寒意会在任何季节袭来。

万静纯的大脑不务正业,门口有了些动静才回过神来。

她把手套藏到枕头下,又把枯萎的花扔进垃圾袋。刚一扎紧袋口,周煜就出现在玄关,皱着眉愣了愣:“怎么不让酒店的人来扔掉?”

“我又不是没有手。”万静纯故意提着垃圾袋,咋咋唬唬朝他去:“让开让开,弄脏你活该。”

周煜飞快侧过身,走到房门口,扫了眼新布局。

东西大多都进了储物柜,实在装不下的就塞箱子放在床下。两棵碍事的圣诞树被捆成条状,放在衣柜上端,相机按固定间隔在架子上摆得整整齐齐。

万静纯似乎扔了垃圾,又去了厨房,在外面高声问他:“你吃栗子糕吗?”

他久久不答,万静纯还以为他没听见,踢踏着拖鞋跑来一看:“怎么了?你放心吧,我只是收起来,没有扔……”

周煜只是倚在房门,抱着双臂发呆:“没什么。没事。”

万静纯见周煜视线紧锁衣柜顶上的绿色,便多嘴问:“别的也就算了,为什么连圣诞树都有啊?”

周煜:“为什么不能有圣诞树?”

万静纯:“没说不能,只是……别的都是能拿来用的东西,好像就圣诞树没什么用,很违和。”

她轻笑了一下,有点难想象周煜布置圣诞树的样子。

从周煜大学搬进这里开始,每年十二月,他都雷打不动把圣诞树摆出来,一棵放客厅,一棵放阳台。

没有精心装饰,只是缠满暖色的小灯,也不请谁来开派对,只是进门出门偶尔看一眼。

他不知道怎么解释这种近乎矫情而偏执的行为。

或许圣诞树代表某种遥不可及的温暖和梦想,他借此安慰那个在华沙的积雪里发冷的自己。

“是没什么用,”周煜也笑了笑,“显得热闹一点。”

万静纯没料到,周煜居然也有喜欢热闹的时候。

“好吧,那就先放在那,到圣诞再拿下来。幸好我没塞在床底,不然会很难拿出来。”万静纯说。

她说完就有些懊悔,这话听起来,很像自己打算一直住到圣诞。

“嗯。”周煜点点头,望了眼置物架,“那些相机还能用吗?”

“应该可以吧?我没有仔细检查。”万静纯走到置物架,随便拿了一台单反,“噢,没电池。”

周煜顿了顿,说:“我还以为你会感兴趣。”

“后来就渐渐没兴趣了。”万静纯又去检查胶片机里有没有遗漏没洗的胶片,淡淡道,“有的事,越是被拍下来,越是提醒自己都过去了。何必呢?反而看了照片伤感。”

有一阵子谁也没说话,一时只听得北风阵阵嚎哭。

“既然会伤感,就说明还没过去。”周煜本来礼貌地倚在门边,不想踏入已经属于她的空间,却被风声搅得心烦意乱,大步进步,关紧了露台的门。

他转过身,突然说:“还是出去吃晚饭吧。”

万静纯有些惊讶:“出去吃?”

她下午拾掇出不少健身器材,还以为他对饮食和身材管理会很严格,刚才也只是出于礼貌才问他吃不吃栗子糕而已。

他扬了扬下巴:“去不去?”

“我当然无所谓。反正我也没吃晚餐。”

“吃什么?”

“这么冷,当然吃火锅最好啦。”

“那你查一家吧。”

进了电梯,万静纯把手机朝周煜面前一递:“吃这个?”

“行。”

周煜看似瞄着屏幕,实则视线落在她的围巾上。

围巾是他在米兰闲逛时路过一家手工编织老店买的,很适合她。

可惜似乎缺了些什么。

他想起那本《围巾的二十种基础针法》,买来没多久就被他弃置一旁,忽然有点可惜。

看来不管什么事,都应该认真学一学。鬼知道哪天,哪个人就会回来,鬼知道哪天就派上用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