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代价
把乱七八糟的生活和工作扔到脑后,万静纯准时去了周煜家练琴。
再从琴房出来时已经很晚,卧室那边罕见的有淅沥的水声传来,甚至有点让万静纯不习惯。
她杵在琴室门口,犹豫是等他出来打个招呼再走,还是趁他没注意,快点溜了比较好。
犹豫间,卧室里一阵拖鞋踢踏声,房门开了。
周煜换了套灰色睡衣,瘦削诱人的身材若隐若现。见她杵在走廊里,轮廓清秀的脸上突然带了层暧昧的水汽:“你笑什么?”
万静纯瞪大了眼:“我笑了吗?”
她估计是被他以为埋伏在这了。
周煜微微挑眉,不置可否。
又是夜晚,又是这样暧昧的场合和时刻。好像距离近了点,早前的别扭又被放下。
也可能只是大家都想多了。
万静纯小心地问:“你今天……怎么回来了。”
“这是我家。”周煜手上一顿,有点无语,“我不回来能去哪。”
“……哦,也是。”她呆呆点点头。
他往厨房走,空气被隐隐搅动出一丝沐浴露的香气。似乎有意把怒气压下去,甚至关心她:“琴练得怎么样?”
她忙不叠跟着汇报:“还不错,最近我不忙,离第三轮预选也还有段时间。”
他喝着水,靠着着冰箱,侧过脸,“能赢吗。”
“不是你说我可以的吗。”万静纯扬起脸朝他轻轻一笑。
周煜总觉得她好像哪里变了,有点前所未有的无赖和张扬。
他目光落到茶几上一只纸袋,喉结一滑:“你的礼物。”
“礼物?”万静纯顺着他视线看去,果然有个花里胡哨的纸袋。
“唐明磊要我给你的。”他声音里掺进几分被逼无奈,听得万静纯隐隐想笑。
“……噢。”万静纯上前拎起袋子,还是擡眼看他,努力郑重道,“谢谢。”
“谢我干什么。”周煜放下水,下意识又瞥了一眼袋子。
“谢你当人肉搬运机。”她扑哧笑了一声,草草看了眼里面的丰富内容,有点怀疑,“这些都是?”
“不然?”
“唐明磊没有礼物送给你吗?”
“我也在意大利,他有什么好送给我的。”
“……有道理。”
周煜挪开视线,瞥了眼门:“你要是没有打算住在这里,还是拿上回去吧。”
“那确实没有,明天还要管早读呢。”万静纯大步往玄关走,自言自语般,“不过也没几天了。”
周煜没听清:“什么?”
万静纯张了嘴,正要糊弄过去,手机在口袋里一震,拿出来一看,是万秀俊打来的。
电话继续嗡嗡作响。
见她犹豫着没接,周煜莫名的不爽又卷土重来,把冰箱门重重一关:“这是我家。如果是我不能听的电话,请你出去接。”
万静纯被他一激,索性接了,故意中气十足:“喂,哥。”
周煜的表情果然在难堪中有几分心虚,很精彩。
万秀俊吊儿郎当,却听得出心情不佳:“你出息了啊。我活这么大,第一次见到妈愁得整个晚上不说话。”
万静纯撅撅嘴,叹气:“好吧,我成功把所有人得罪了一遍。”
周煜佯装喝水,继续暗自听着,不动神色。
万静纯又道:“我还在外面。”
“很安全。过一会就回去。”
“在练琴,过段时间有比赛。”
“总要试试。”
“嗯,你骂得对。”
“我会和他们谈的。”
万秀俊不依不饶,万静纯却一直很克制,可能是因为当着周煜的面,有意不闹得自己太难堪。
“我继续拖下去才是对大家都不负责。”
“记档案就记吧,无所谓。”
“都是我的错。”
“嗯,怪我。”
“因为我什么也不会,只会弹钢琴。”
“没想过。”
“不让我弹钢琴还不如让我……”
“去死”两个字没说完,手上重量一空。
万静纯一擡头,周煜的脸离得很近,手里握着她的手机,让她心一惊。
他挂掉电话,甚至摸索着关了机,扔进她包里,一气呵成。
她脑袋紧张兮兮的弦直接被他剪断,反而好了。简单粗暴,一了百了。
现在紧张的变成了周煜。明明皱着眉,脸上带着一层不算善意的寒气,表情又有几分懵。
可能他也没多想,可能她唯唯诺诺,听得他烦,一冲动就这么干了?
“行吧。”万静纯摆摆手,无奈一笑,“这倒也是个办法。”
周煜零零散散听了几句,猜不出情节,只觉得不是好事:“怎么了?”
万静纯揉了揉脸,小声嘀咕:“没什么。”
她有意隐瞒,他也没有什么立场计较。转身要走回卧室。听到她开门的声音,他又脚步一滞,回过头问:“我送你?”
万静纯握着门把,闻言一呆。
“……不用了。”
她嬉皮笑脸了一下:“晚上风太大,吹得头疼。再见。”
周煜一言不发,似乎有话想说,却只是站在门口,眼尾垂着,愣愣看她一边朝他笑着挥手,一边关上了门。
地铁上没事干,万静纯一件件看着礼物袋里的东西。
都是小而精致的物件。包装可爱的巧克力和曲奇,做工细腻的工艺摆件,印花洋气的杯碟,丝巾,小瓶香水,诸如此类。
以及唐明磊的一大打拍立得。
万静纯现在非常自恋地怀疑,只有拍立得是唐明磊送的,其他都是周煜的礼物在里面浑水摸鱼。
因为每一张拍立得背后,还有唐明磊的手写留言:“todearprcess笛”“todear万静纯”“to周煜(本来不想给你的,但以防万一,你想我了可以看看,不要嫉妒得睡不着哦)”……
……总之,非常唐明磊。
以至于其他的都不够唐明磊了。
零零散散的物件里,最违和的是一个软绵绵的包裹,在一堆花里胡哨的幺蛾子里过于素净。
东西只用一张印着碎金雪花的礼物纸包着,系了根金色丝带,蝴蝶结的造型华丽繁复。一拆开,里面是条奶白色的窄边围巾,一针一线勾得精细。
地铁到站,万静纯围着新围巾走了出去。
许是脖颈间暖洋洋的,看什么都顺眼了起来,萧瑟的秋风都听出了几声安慰和希望。
过了国庆假期,离她的最后通牒还剩两天,年级主任总算指派了一位女老师过来和万静纯交接工作。
老师姓陈,比她早三年入职,顺手把万静纯办公桌上的文竹盆栽给“交接”过去了:“这小玩意儿还挺可爱。”
万静纯指指最右侧的枝桠:“有时找学生面谈,他们还手贱,非要摸一下,说看看会不会像含羞草一样动,这帮小孩,简直了。”
“嘿,真有点像。”陈老师把文竹盆栽捧在手心端详,“学生们知道了吗?”
“没敢说。”万静纯摇头,“不过大概也早传开了。”
陈老师明知故问:“就没一点舍不得?”
万静纯却只笑笑:“舍不得对谁都不好。”
“幸好你是带高一,”陈老师叹道,“要是高三了突然换老师,学生们也挺难适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