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晚晚关上门的时候,地面倏然猛烈地晃动。
她一个没站稳,跪坐在地上。
天花板碎成块状坠落下来。
穿着病号服的病人破门而出,医生护士夹在其中喊着不要慌,走廊乱成一团。
夏晚晚被碎石砸中脑袋,血从额头上流下,她顾不得伤痛,在大地疯狂的摇摆中扶住旁边的一张桌子勉强站起来,拧着门把手想要进去看林慕白的情况。
可此时门已经被压到变形,根本打不开。
夏晚晚扯过旁边的桌子,整个人躲在桌下,伸出手用力反复按下把手。
又一块混凝土掉落划过她的手背,割出一道血口。
“晚晚!”听见夏晚晚不停拧动门把手的声音,林慕白隔着门大喊,“你快走!我这里有床,有牢固空间我是安全的,你先出去!”
“我……”
没等到夏晚晚说完话,“轰”的一声,整个天花板如一张网般笼罩而下,整栋楼楼彻底倒塌。
……
滴答滴答……
夏晚晚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滴在她的脸上,冰冰凉凉的,还混着一丝血腥味。
她想睁开眼,可是眼皮像被石头压着一样沉,她根本没有力气。
忽然,她的耳畔响起一个空灵的童音。
“林又鸣,你能听见我说话吗?我喘不过气,这里好黑,我想我爸爸妈妈和奶奶了……”
接着一个小女孩浮现在她脑海中。
小女孩脸上布满泪痕和灰尘,两个麻花辫松散,身体周围全是断掉的残壁和墙板,她和自己一样,置于一片黑暗当中。
然后,夏晚晚听见了另一个男孩的声音:
“你别怕……别怕晚晚,我在呢,咱们要相信救援的叔叔们,他们一定会救我们出去的,我们的爸爸妈妈还在外面等我们!”
男孩童音稚嫩,明明自己也怕的嗓音发颤,还在鼓足勇气安慰那个小女孩。
他的声音还在继续:
“晚晚你别害怕,我们聊聊天,我爸爸说聊天时间过得特别快,一会咱们就能等到人来就我们啦。”
女孩已经开始害怕的哭起来,但依然脆生生地回应道:“嗯,我听你的林又鸣,咱们聊什么?”
“聊……聊以后吧,等咱们出去,我要给你做一条漂亮的小裙子,还要带你去我们家附近的游乐场看烟花,晚晚我跟你说,那个游乐场好玩的地方可多了,光是滑梯就有好几个,而且特别长,你到时候就不用和其他小朋友抢了……”
“好……”小女孩啜泣着,“那咱们拉钩,说好……”
她寻着男孩声音的方向伸出脏兮兮的小手。
“好,拉钩。”
在女孩伸出小拇指时,夏晚晚眼前一黑,像是有东西挡住她的眼睛一样,她什么都看不见,胸口闷闷的喘不上来气。
她耳边又回荡起小男孩的声音。
“晚晚,你怎么不说话了,晚晚……”
“晚晚你能听见我说话吗……晚晚……”
两道不同声线的声音重叠,后一句低沉的呼喊,夏晚晚听得真切。
不是十岁的林又鸣,是林慕白。
她大口呼吸着,猛地睁开双眼。
夏晚晚发现自己困在狭小的空间里,所幸她所在的是一个三角区域,头上还有一张铁桌子,身体没受大伤。
但头上却血流不止。
血水流淌过她的眼睛,她颤抖几下睫毛。
身边黑漆漆的,夏晚晚也不清楚现在是什么时候。
她小幅度转身,尽量大声回应林慕白:“林慕白……你还好吗?”
中间碎石和混凝土太多,她不确定自己微弱的声音能否传到林慕白那边。
“我没事,”林慕白声线干哑,“晚晚,你千万别睡,我听着外面雨好像小了,你撑住,我们一定会等到人来救我们的。”
停顿一下,林慕白语气坚定:“就像我们小时候那样,我们都会平安无事的。”
夏晚晚觉得自己浑身发烫,四肢软软的没什么力气。
她真的想好好睡一觉。
林慕白说的话化作一阵阵空荡荡的回音响彻在夏晚晚的耳旁,她拼力张开快要黏在一起的眼皮,露出一个缝。
她气息弱弱地笑了笑:
“林慕白,谢谢你。”
不知道你能不能听见。
谢谢你出现在我的生命里。
谢谢你像一束光一样照亮我毫无色彩的世界。
谢谢每次危难之际,你都陪在我身边。
我好想和你一起走完这一生。
但这个愿望,大概无法实现了。
眼皮愈发地沉,夏晚晚感觉自己眼前的景象时黑时亮。
林慕白呼喊她名字的嗓音在她听来也渐渐的模糊。
大雨打在断砖碎瓦上,迸溅起一朵一朵晶莹剔透的水花,雨水润湿了断壁上的泥土,冲刷出一道道深色的水痕。
几滴清澈透明的雨点崩在夏晚晚流血的手背上,凉丝丝的疼痛感惊得她清醒几分。
她颤动眼皮,睁大眼睛。
雨势渐渐变小,黑夜过去,黎明初现。
夏晚晚彻底撑不住闭眼的一瞬间,她透过断垣残壁看到一抹初升的晨曦。
天终于放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