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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理寺(2 / 2)

李泠并无任何反应,任由他勤快的更换。

只有在他不慎碰到她手指或手背的时候,她才会有所细微的反应,自己将手挪动开一点。

两次下来,注意到她这点,郑淙索性握上她的手,将她的一双手完完全全包裹在掌中。

她侧目看他,挣了挣,“松手。”

他紧握不放:“回去屋里坐着,我就松开。”

这几日,几乎是一夕之间,她性情大变。

此刻闻声,心中的不快就此发泄了出来,“你又不是我的阿兄,凭什么管我?别以为昨日让你留下,你就能够管我!”

十指相扣,郑淙轻轻捏了捏她纤细的指骨,轻声安抚:“这不叫管你,这叫关心。”

她瞪他:“我堂堂郡主,什么都不缺,要个屁的关心。”

他轻叹一声,忽然将她横抱而起,向屋中走去,“旁人关心你要不要都行,我的关心,你要收下。”

长腿一迈,人已到了屋中,里边传来少女的怒吼:“郑淙,你放肆!赶紧放下我,你给我滚出公主府。”

他将她抱入暖阁,嬉皮笑脸:“我不滚。我就要跟着你。泠娘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他的唱反调,竟让她这些天自闭的阴霾,有些敞开了一个口子。

她顺着与他吵架:“胆大妄为,目无王法,当心你阿耶罚你跪祠堂。”

他讪笑:“真的罚了,你可别跟在后边跟着跪。”

自小但凡他闯了祸,她出于想体验一样的‘严父’待遇,总会跟在屁股后边与他‘有难同当’,因此,郑邺总会爱屋及乌,看在她的份上,免了他的处罚。

李泠想起小时候的糗事,反捏了他一下:“呸。我又不姓郑了,跪什么你家的祠堂。”

“嗯,是不姓郑了,改回李姓挺好的,”郑淙看着她,情不自禁将心中想法脱口而出,“李泠,郑淙,多么天造地设的一对名字。”

李泠回暖的目光,刹那间冷却了下来,大力挣脱开他的双掌,转移话题:“我饿了。”

意识到她的躲闪,郑淙也不气馁,很自然地接话:“快到晌午,是该用膳了,你等着,我去传膳。”

用餐依旧是他陪着她。

她嘴上说饿,实际无心饮食,吃得并不多。

他却不给她饿着的机会,时不时给她夹菜,督着她吃完一整碗饭。

李泠强行吃了这些天来第一碗完整的饭,撑地她打了个饱嗝。

用餐后茶的时候,忽有消息传到公主府——河北道节度使李叡,于狱中服毒,畏罪自杀。

闻此,她手中杯盏滑落在地。

倏然想起早上走出牢房时,她听到身后铁链哐当的响声,以及那个人的最后一句话:“阿泠,愿你今后无灾无难,平安喜乐。”

郑淙担心地看向她,只见她面无表情,半晌之后,淡淡应了一声“哦。”

他伸手擦拭她眼角落下的泪,满目疼惜:“泠娘,你怎么样?”

她似笑非笑,“我很好,我很高兴,我终于杀了他。”

“可你分明在哭。”

“你不懂,这叫喜极而泣。”

她从座位站起,匆匆转身。

见她脚步生乱,郑淙连忙跟上,她感知如此,开口:“郑十,你别跟过来,我要午睡了。”

她走得跌跌撞撞,将自己关到寝屋。

郑淙远远跟在后边,见她关上门,才走了过去,守在门前。

良久之后,他听见里面传来隐隐的啜泣之声,一声一声,都深深扎在他的心脏处。

他还是不放心她一个人在里面。

现在的她,阴晴不定,让他看不懂,让他害怕。

害怕或许这件事,会让摧毁她的精神,让她承受不住,让她做出什么伤害自己的事。

毕竟,上辈子摧毁她一切的最大的敌人,竟然是她的生父,这换成谁,都无法接受。

况且,现在李叡之死,还是出自她的手笔。

他难以想象她的痛苦,是何等的强烈和复杂。

推门进去,郑淙见到床榻上隆起,又带着颤抖的一团锦被。

他轻声过去,掀开被角,见到少女双臂环着自己蜷缩成一团,闭着的眼睛湿润了整张脸。

郑淙皱了皱眉,坐在床沿,将她揽入怀中,轻轻抚拍她的背:“幼时你曾告诉我,难受了就要大声哭出来,哭出来后就没这么难受了。”

李泠锤了他一拳,反驳道:“胡说,我哪里难受了,都说了我很高兴。上辈子他把我们害成什么样?我早就想杀了李叡,如今终于杀了他,我高兴地很!”

郑淙用衣袖抹干净她脸上的泪,点评她:“嘴硬。”

她心里很烦很乱,各种各样的情绪在里面打架,她觉得自己要疯了,却又不知如何才能将之释放出来。

听到他说她嘴硬,恼火地张嘴在他手背咬了一口,“嘴硬不硬,你要不要试试?”

“试试就试试,”他笑了笑,“再用力点,把难过都发泄出来。”

她用力咬了不知多久,他始终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任由她咬着发泄。

约摸一刻钟后,李泠终于松了口,她握着他的手,见其手背处血迹斑斑、血肉模糊的牙印,忽然垂泪:“郑十,谢谢你。”

他给她擦泪:“不谢,应该的。”

郑淙刚回应完,就又听她问了一个十分跳脱的问题。

她仰起脸,水灵灵的杏眼看着他的眼睛,认真问:“郑十,你是不是喜欢我?男女之间的那种喜欢?”

暗恋心事被当事人知晓的快感和惊喜,瞬间使他如被闪电击中,只觉一股电流从被她握着的手上蔓延到心上,再蔓延遍他的全身。

他眉眼含笑:“泠娘,你真了不起,终于发现了。”

他情不自禁捧着她的脸,额头贴着她的额头,无奈又欢愉地正面承认:

“喜欢。早在你不知道的时候,我已经喜欢了你很久很久,久到从上辈子就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