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她的眼前递来一碟香喷喷的包子,有个声音道:“吃吧,这是最后一份。”
人在饥饿之时不挑食,郑泠从未对寺中的素菜包子这样馋过。她下意识地伸手去拿,即将触碰到的时候,却停了手。
因为她发现这个声音,正是她怀疑的对象——悟悔。
她擡眼去看,见到果然是他。
哪都能碰到,真是让她不知说什么好。
见她缩回手,悟悔开口:“寺中规矩森严,斋堂三餐都有时间管控,每每开餐,一炷香燃尽,就要关门。眼下这是最后一份早膳,错过了,便要等到午时才能吃上饭了。”
适时,金钏也回到郑泠身边,愁眉苦脸:“郡主,今日斋堂已打烊,没有食物了。”
听见这个,郑泠不再拧巴,从碟子上拿起两个包子,“那就多谢了。”
她递了一个给金钏,连忙转身赶紧离开这里。
见了鬼了,今日每次见到他,她总是狼狼狈狈,毫无体统。
两人回到后山江家石窟,早课早已结束。
江娘子见到她们,担心道:“早课不见你们来,还以为你睡过头了,派了丫鬟过去却不见你们在屋内,害我但心了一早上,怕你别是迷了路,误入了这后山的荒林,据说里边有凶兽出没……你怎么样?有没有什么事?”
郑泠不想节外生枝,说一大推,于是真假参半道:“叫你但心了,我没事。说来惭愧,早上我去茶园接露水,之后不慎迷了路,兜兜转转才回来这里。”
江娘子不解:“夏天的露水采集不易,你接露水做什么?”
“江姐姐虔心供佛,想来是忘了今日是什么日子。”郑泠笑盈盈献上那筒露水,开口解释,“今日七夕,我想给江姐姐过一场杭州的乞巧,这其中一项仪式,不就是接露水。”
随着这话,江娘子若有所思:“杭州的乞巧,是有接露水用以擦拭眼睛和手的习俗,说是如此,便能得织女娘娘保佑眼明手快。”
说着,她不由眼眶泛红,神色颇为怀念和感动:“从前祖母还在时,也会接露水叫我擦眼手沾沾福气。她走之后,我也没过过乞巧了,没想到今日,能得郡主为我如此。”
金钏想到这盆露水得到不易,就不由接话道:“夏天干燥,露水难寻,为了接这些露水,郡主前一天晚上就在茶园的每棵茶树下挂上竹筒,今日天不亮就起来收露水了,为此,回来的路上,还差点掉下悬边的瀑布……”
郑泠不防金钏会说这个,立马开口阻止她的继续,“好了,过节就要开开心心的,说这些做什么。”
“竟这么凶险,”听罢,江娘子又惊又后怕,拉上郑泠的手,哽咽道,“你有没有事啊?可有伤着哪里?”
郑泠笑着摇头,“没有事,也没有伤着哪里,你瞧我还是好端端的。”
人心都是肉长的,江娘子感动的泪水哗哗落下:“你对我这么好,又是陪我供佛,又是陪我过乞巧,我真是太感动了。”
她拍了拍郑泠的手,“你如此待我,作为回报,我只能满足你近来所愿之事了。”
郑泠满含期待地望着她,听她终于说出了那句她十分想听见的结果——
她道:“郡主,女学馆记得给我留个学位。”
郑泠很是开怀,努力多日,总算没有白费。
这一天,她都沉浸在攻略成功的喜悦之中。
以至于,得知她有意无意地躲着的郑淙,来看她的时候,她仍旧保持着这份愉快,将那丝芥蒂抛之脑后,欢欢喜喜地在寮房煮茶招呼他:“阿兄今日怎么得空过来护国寺了?”
郑淙抿了一口茶:“今日过节,国子监放假。”
她狐疑:“今日是女儿节,你们放假……这与你们一群男人有什么关系?”
他不语,手指捏着杯盖浮了浮茶沫,而后耳朵渐渐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红。
“今日也叫七夕,”半晌,他才解释,“国子监中好些人都定了亲,有了未婚妻,在七夕与情人相聚,也是人伦之乐。”
他讳莫如深地看了眼郑泠,随后自我调侃:“像我这样的,纯粹就是沾了他们那群人的光,也就跟着放假了。怎么样,感动吧?知道你在寺中修禅清苦,特意过来看你。”
自从知道了他的心思后,再听到他说的话,她不禁都会多想。
听到情人相聚,她便懂了他的意思,心中突突一跳,于是揶揄道:“阿兄这样的好儿郎,只要你想,何愁没有真正合适的人。我也想早点见见我未来的嫂嫂,不知是何人。”
郑淙唇边的笑渐渐退去,“你个丫头忒没大没小,什么时候也学会调侃为兄了。”
“这不是听大伯母时常说起嘛。”她搬出他的母亲,暗含深意道,“阿兄,你我二人,都是活了两辈子的人,不应让大伯母再为我们操一辈子的心。”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郑淙觉得她字字句句,都像是别有深意,在隐晦地提醒着他什么。
“你素来孝顺,能让我娘操什么心。”他揉了揉眉心,望着她道,“至于我,她操心之事,无非是怕她抱不上孙子。只是嫁娶之事,讲究从心,我不愿稀里糊涂就随意找个人成家生子。阿泠,你可明白?”
郑泠有些害怕他看向她的神色,晦暗,隐秘,还有一丝炽热。
她连忙移开目光,端起茶盏低头啜了口茶,“我明白,祝愿阿兄早日找到心意相通之人。”
又是这种话。
郑淙不由有些恼火,还有些挫败,手中茶盏重重掷在茶几上,“别说了。”
他的生气,令她一惊。下一眼见茶水烫红了他的手,她旋即起身过去,用手帕为他擦干:“午间用过素斋,阿兄便回城吧,不然晚了怕是赶不及宵禁。”
她还想赶他走?
郑淙反手捏住她的手,咬牙切齿道:“谁说我要走了?今夜留宿护国寺,就住你隔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