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泠知道他是为了自己好,他怕自己再一次受到伤害,可如此下去,谁也不知道援军几时能到。
而那些郑家人,何其煎熬。
思及此,她连忙跟上去,再一次紧紧拉住即将出帐的郑淙:“阿兄,给我一次机会,你让我试试。”
“试什么?”郑淙一把甩开她的手,随即便听得“砰”地一声巨大的撞击声,并她的一声闷哼。
他连忙回头,只见她被他巨大的力道甩开,一头撞在了旁边坚实的木柱上。
他心疼地揽住摇摇欲坠的她,抱在怀中,看着她红肿的额头:“阿泠,你怎么样?我不是有意的,对不起。”
生平第一次,自幼一起长大的两人,意见相左,起了争执。
见她受伤,他心如刀割,她则乘势追击:“阿兄,让我去好不好?”
可是郑淙仍然不肯让步:“什么都能答应你,唯独这个不行。”
郑泠听此,索性闭眼装晕,一头倒在他的怀中。
郑淙以为她昏厥过去,连忙朝外叫军医。
*
她装晕,被放置在榻上,侧耳听郑淙担忧又焦急地喊人找军医。
不一会儿,有人进来,立刻被郑淙拉过来给她望闻问切。
听他说了原委,军医上前按了按她额上的包,痛得她险些睁眼跳起来。
她忍住没睁眼醒来,听见军医嘀咕:“按理这是皮外伤……不应该啊。”
郑淙急切问道:“不应该什么?”
军医接话:“不应该就昏迷了过去。这样看来,怕是伤到了头,得等人醒来才好判定结果。”
郑淙不满意这个回答,“没见她昏过去了吗,谁知道她几时醒。叫你过来,就是想办法让她醒来,别再昏睡下去,万一有个好歹……”
军医见他守在旁边,一副她不醒来,自己就别想走的神情,连忙请示:“将军,属下可否为郡主把脉?”
“可以。”
随即她感到有人摆动她的手腕,搭指在上面探了半晌。
半晌过后,军医支支吾吾:“郡主额上的伤,敷几贴药便可消肿,其他的没什么大碍。只是……”
郑淙紧张道:“只是什么?”
郑泠微微一窒,也在等着军医说下去。
在郑淙迫切的注视下,军医不禁抹了把汗,视死如归道:“只是郡主,她已有三个月的身孕。”
室内刹那安静了下来。
郑泠只听到了自己胸腔之内,心脏跳动的声音。
咚,咚,咚。
她也不知自己是紧张,还是什么。
只希望郑淙听到这个消息后,自己才好再同他说为什么她非去不可。
她不想自己开口告诉郑淙,就只能以这种方式,借他人之口,让他知晓。
时间似乎过了很久,她终于再次听到郑淙的声音,他问军医:“没误诊?”
“喜脉不会把错,”军医汗流浃背。
荣宁郡主与崔家昔日那场大婚,长安无人不知。
只是她大婚当日,她的夫婿崔忱骦便远去河南道抵御冀军,后面英勇就义,尸骨无存。
算下来已经过了十个月之久。
若是她有身孕,也应早就生了下来,而不是才三个月。
况且,在崔忱骦牺牲之后,如今郡主似乎并无郡主仪宾,可见这背后无论发生了什么,想来都不会是什么光彩之事。
为了不违背医德,军医还是硬着头皮说出医嘱,“将军,郡主有些体虚,兴许是长途跋涉之故,若想腹中胎儿安稳,需喝几贴安胎药。”
郑淙花了很久的时间,才消化了这个讯息,他望着昏睡的郑泠,声音有些僵硬:“你先出去,此事不得对外提及。”
军医连忙收拾医箱,点头如捣蒜:“属下明白,属下这就下去写药方。”
脚步消失在帐门处,帐中归于寂静。
她等了一瞬,才鼓起勇气睁眼。
一睁眼,就对上了郑淙墨如深渊的眼瞳,那一双眼中,包含了太多的东西。
有愤怒,有怨恨,有自责,还有一些怜惜。
他坐在床沿望着她,声音沾染了哽噎:“阿泠,你受委屈了。”
郑泠鼻尖猛然一酸,她忍住这点伤情,伸手抚上他忧伤的眉宇,摇摇头:“阿兄,俱往矣。过去种种多说无意,现在,这个孩子来得突然,但好歹也算是有点作用——因为这是魏缙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