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正因如此,才能骗到魏缙。
想到这里,她有些劫后余生的庆幸。
幸好昨夜魏缙还有一点点人性,不至于太疯癫……要是他再往下拉一点她的衣襟,就能立刻发现胸口处的这个异样。
郑泠穿上干净的衣衫,等着慧真下来。
这套僧袍也有着极其浓郁的檀香气息,像是被这座佛寺盖上了烙印,一穿上,连身上都是与其他僧尼别无二致的,在长期参禅礼佛的熏陶之下,而沾染的佛气,再无一丝她从前的气味。
多亏了慧真思虑周全,给她易容,又不单是更改面容五官,其余种种细枝末节,也都帮她掩盖的恰到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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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时,慧真捧着一托盘的瓶瓶罐罐,和一盆水下来,“你坐着,摘下来时会有些许的刺痛,不用担心。”
“嗯,你动手吧。”郑泠解开衣裳,裹于那圈‘疤痕’之下。
慧真将东西放置在石案上,站在她身前,先用毛巾沾湿温水给她敷头,敷脸,敷脖子,敷肩,敷胸口,敷了片刻之后,用特质的药水,擦在胸前的那圈‘疤痕’上。
坐着无聊,过程颇久,郑泠忍不住问出了之前就想问的疑问:“师太怎么会的易容术?”
十几年来,从来没人问过慧真这个,也无人记得她会这个。
安阳公主去世之后,她出家于此,改名换姓,一身技艺也草草隐藏。
慧真忽然有些怀念过去,也就告诉了她:“祖传的。祖上曾是‘鬼谷天支奇士’,善易容,擅伪装。”
郑泠有些惊讶:“原来世上真的有鬼谷?我还以为这只是个坊间传闻。”
传闻中,鬼谷派尽是能人异士,晓奇门遁甲,擅兵法韬略,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马上定乾坤。
她在不少话本中,就看到过这样神奇的存在。
如今听闻眼前之人,祖上就出自鬼谷,郑泠心中说不出的激动。
“有,鬼谷一派至今一千多年了,有史可循的,一共七位鬼谷子。其中一位,是有史以来的第一位女皇——第一个大一统帝国-赵朝的孝文皇帝-赵柔嘉。”慧真难得笑了笑:“也许你不知,我并非出自宫廷的女官,而是出身三教九流;当年为何能成为你娘身边的人,靠得就这门世无其二的易容之术。”
她一边给郑泠卸下这层‘皮’,一边告诉她:“安阳公主心藏韬略,府上门客三千,当年她一直坚信世上有‘鬼谷一派’,便在天下广发英雄帖,招贤纳士。像我这样的带奇挤入门的,还有八人。”
这还是郑泠第一次听慧真说起自己的母亲,说得还是她此前没有听过的新鲜事。
她由衷地敬佩自己的母亲。
“另外八人呢?”
“安阳公主故去之后,三人入朝为官,两人告老还乡,两人下落不明。”
“还有一个人如何了?”
慧真顿了顿,淡淡开口:“立场不同,他早就当了叛徒。”
其余几人,郑泠倒是兴趣不大,她毕竟也没见过,只是她还有一点不明白,“那你,有这样一身好本领,为何会选择在此地落发出家?”
说话的空隙,慧真已经揭开了那层覆盖在郑泠胸口处的‘皮’,她隐晦一笑:“冥冥之中的天意。好了,接下来,要全部撕开了,会有一点点撕扯的痛,但不会伤及你本体的皮肤。”
郑泠还想说些什么,但感胸前、肩颈一痛。
她听得慧真道:“闭眼。”
郑泠依言闭眼,她没看到,在镜中,她如同画皮一样,慧真将整张巨大的‘皮’具,一路向上撕开,露出少女本来的肌肤。
莹白的肤质,精致的锁骨,红润的朱砂痣,细长如玉的脖颈,和属于她的五官面貌,以及一头藏在那连套皮具之下的长发。
痛感过后,郑泠只觉得上半身好像脱胎换骨了一样,舒坦极了。
她睁开眼,看见自己的样貌完好无损地展现出来,接着是慧真用清水为她净脸净身,完毕之后,给她拉好衣裳,系好衣带。
郑泠颇为疑惑:“不是要重新套上去易容吗?”
慧真朝她柔和一笑:“不用了,密道口在今晨挖开了,你即刻就走。”
说罢,她俯身探手于石案下,打开了一个细小的机括,只见密室中的一堵墙,朝着一边挪开,现出一个隐秘的入口。
她牵着郑泠到入口,从石案上拿了一根蜡烛,在袖中递出一个火折子交给她:“你要自己一个人走,一直走到那个出入口,会有人在那里接应你。”
郑泠惊道:“你不和我一起去吗?”
慧真摇头:“魏缙已经盯上我了,我若离开,不就是告诉他此地无银三百两。他已经知道了这个密室,再发现这个密道,也是轻而易举之事。只要我还在这里,他没有证据,就不能再胡来搜查,才能为你赢得离开的时间。”
郑泠担忧地望着她:“那我走了,‘清规’失踪,要怎么解释?”
慧真将她推进密道,开口:“清规留绝笔书信一封,言其于昨夜受审之中受辱,而想不开跳崖自尽。”
“师太,你留在这里会不会……”
“不会。你快点走,莫要担心,我自有脱身之法。”
郑泠依依不舍地望着她,慧真朝她笑了笑,挥挥手,启动机关,合上了这堵墙壁,隔绝了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