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她刚迈出一步,就感浑身无力,倏然倒了下去。
*
两名宫婢,领着一名太医在太液池旁,向着水榭的方向狂奔。
太液池畔一座名为‘摘星阁’的高阁之上,立着两道人影,正凭栏远眺,遥望池水之上的龙舟。
着玄色九龙袍,背负双手的男子,率先注意到楼下这拔足狂奔的一幕,微微挑眉。
旁边的权碧落,察觉到他的注意力,连忙让人下去打听这是出了什么事。
不一会儿,宫人回来禀告:“启禀陛下娘娘,水榭那边有人吃了颗桃子昏迷晕倒,是以雍王妃这才请了太医前去看诊。”
李叡听到吃桃子昏迷,神色微变,不由皱眉。
记忆之中,也曾有一个人,也是吃不得桃子,从前偶然一次误食,险些要了她半条命……
权碧落看着李叡的神情,以为他不悦宫中之人不守规矩,于是御下交代道,“你去让他们注意点仪态,天子驾前,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李叡却是擡手道:“无碍,既然昏迷晕倒,想是人命攸关之事,别耽搁了诊治的时辰。”
权碧落福了福身:“陛下仁慈宽厚,臣妾代他们谢过陛下。”
李叡转身回到阁中,不明所以地一笑:“你倒是贯会察颜观色,巧言令色。”
察颜观色这个形容,权碧落从前常听李环这样夸她,自然而然地,她以为李叡也是这样意思,便回道:“陛下谬赞,臣妾愧不敢当。”
李叡坐在龙榻上,笑意更深了:“我们中原有句古话叫做‘巧言令色鲜矣仁’【1】,这并非什么褒义之言。看来你到中原这么些年,还是没有参透中原文化。”
权碧落对这话一知半解,但听这话,也能猜到这多半不是什么好话。于是恭敬道:“臣妾愚昧,请陛下指教。”
李叡朝她招手:“碧落,你是个什么样的人?”
权碧落上前,跪坐在他腿边,纤纤玉指抚上他的腿:“臣妾是个女人。”
这一回,李叡默许她的亲近,捏住她的下巴,缓缓道:“女人也分很多种,有的深明大义,心怀天下;有的有勇有谋,才智无双;有的野心勃勃,权欲滔天;有的大智若愚,深藏不露……你是哪种?”
被遏住下颌,不知为何权碧落有些恐惧李叡。
眼前这人,不是仁厚单纯的李环,也不是重色轻国的李慜,而是窃国成王,从不近女色的铁血霸主。
她也望着他的眼睛,闪烁着秋水般的眼眸,柔弱开口:“臣妾都不是,臣妾只是个蒲草似的女子,只懂得紧紧依附能为臣妾撑腰的磐石。”
说罢,她大着胆子,手指一路向上,滑动到他的腰间,去勾那腰间玉带:“‘君当若磐石,妾当如蒲草,蒲草韧如丝,磐石无转移【2】……’臣妾斗胆,还请陛下垂怜,让臣妾做个真正的女人。”
李叡手指聚力,在她下颌上掐出一道红痕,冷笑:“斗胆……外界都在传,说朕之所以无妻无妾,无儿无女,是因朕不能人道,你还敢在朕面前提这要求,确实是斗胆。”
权碧落瞳孔一缩,这些传言,她自然也听过。
但既然李叡封她为昭仪,其目的不论是为了笼络住她背后的新罗国,还是需要她这个前朝妖妃的名义,她都想博一次,真正成为这后宫之主。
这样,她才能有更大的机会,日后为新罗国谋福祉。
权碧落泄下两行清泪,“陛下……陛下恕罪……臣妾只是仰慕陛下,想和您永远在一起……”
美人泣泪,滚烫的泪珠滴在李叡手上,他不知想到了什么,将人一把拉入怀中,宽大的手掌握在她的腰间,在她耳畔低声道:“好好伺候。”
*
郑泠觉得脸上很痒,不由伸手去抓,但她总是碰不到自己的脸,一靠近,就立刻被人拦住她的手。
这让她很生气,只是抓个痒而已,自己还做不得主了?
她气呼呼地骂了一句:“放肆!谁敢拦着本郡主抓痒?”
接着是一阵安静,安静过后,她听到有人嗤笑:“做什么春秋大梦,还拿自己当郡主呢?”
听了这话,郑泠脑中突然涌入一阵阵的片段,王朝倾覆,赵李代豫,郑氏倾塌。
这些记忆让她很是痛苦,是啊,她只是个茍且活命的前朝余孽,哪里还是什么郡主?
脑子清明过来,郑泠也随之醒转。
她睁眼就看见衣饰华丽的女子,站在床前,幽幽盯着她看,时常含笑的脸上,带着又讥又讽的蔑笑:“醒了就没事了,我就说你命硬,前朝亡国都没让你死,哪能因区区半个桃子,就让你撒手人寰。”
说罢,夏昭一甩袖转身。
郑泠无视那话中的刺,喊住转身要走的人:“昭昭……你还欠我一个问题。”
夏昭停住步伐,转身瞪她,警告道:“郑泠,谁给你的胆?宫中禁地,还请唤本王妃一声雍王妃,以免坏了规矩。”
“是,雍王妃请留步,您还欠我一个问题。”
夏昭不知她到底在执着什么问题,不耐道:“说。”
她坐起身,看着她认真问:“当年,为什么一声不吭,就与我断交?”
听了这个问题,夏昭勃然大怒:“郑泠!你不知道!?你是有什么脸来问我这个问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