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扇底风(2 / 2)

郑泠大方承认,“闲来无事,随意画画。”

落英从盒中取出那幅《母子春游图》,展开给郑泠检验。

郑泠看完,满意的点头,收起来放回锦盒之中:“时间刚刚好,正巧赶在午饭之前。”

*

她早上就命人筹备了一顿丰盛的午餐,这下能在计划之内带着画卷,于传饭前送到了魏缙的手上:“送你的礼物。”

魏缙接过,展开画卷,见到画中之人,怔忡了片刻。

一刹那,深藏在记忆里的人,跃然纸上,似乎复活了。

他的思绪随着画卷,飘到了很多年前。

在那些东走西顾的年岁里,母亲虽然忙于生计,但总会在闲暇时光里,给足他最好最多的关爱。

从一餐晚饭,到一件她在灯下亲手给他做的衣裳。

从春游踏青,带他放风筝;到夏日乘凉,给他扇扇子;从凉秋叫他添衣,到冷冬围炉念书……凡此种种温情,瞬间融入他的心扉。

郑泠小心观察他的神色,见他神情肃穆,久久不语,补充道:“每个人的诞生,都与母亲息息相关;我知你与母亲感情甚笃,对她日日思念,便尽力画了此图;一来,聊以纪念母亲;二来,望能缓解你的思念。你,看着还可满意?”

听见她柔柔的声音,魏缙停住思绪,对她展颜一笑,“母子温情,你画的很好,我很喜欢。泠娘,谢谢你。”

得到肯定,郑泠也很高兴,“你喜欢就好,之前我还担心,若没有画出母亲的神态,会辱没了她。”

“她若知你心灵手巧,有此心意,同我一样惦念着她,必定很开心。”

饭菜陆续上桌,郑泠给魏缙布菜,眉眼含笑:“等会儿用完餐,陪你去书房挂上这幅画。”

提到书房,魏缙想起了那幅舆图上,莫名出现的那滴油,当下开口问:“为何是挂在书房?”

她不动声色,“这一个月,你都住在那边,大多时候在书房,挂在书房,你擡头就能看见,如此岂不好?”

这个说法无懈可击,魏缙将那滴油暂时撤出脑海,起筷吃菜:“这样也行。”

饭罢,郑泠抱着花卷陪他一同去书房,她将画比了好几处作对比,最终挂在了书桌正对着的的墙壁。

如此,才是真的擡头可见。

挂完画,郑泠很自然地留在书房坐了会儿,从他的书架上找了卷闲书,坐在一旁的竹制长椅上,一手抱着竹夫人,一手翻阅书册。

室内静悄悄的,唯有她翻书的声音。

郑泠看得逐渐困乏,悄声打了个哈欠,眼皮忍不住直打架。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魏缙忽然听得一物坠地的声音。

他闻声看去,只见她不知什么时候躺在长椅上睡着了,手中的书,就这么掉在了地上。

魏缙起身过去,俯身拾起那卷书搁在一旁,见她额上冒着细汗,脸颊也被热气蒸得泛红,像个熟了的水蜜桃,看着诱人至极,令人爱不释手。

他擡手在她额间擦汗,忍不住低头,轻轻吻在她唇上。

身上压了重量,郑泠闷声哼哼。

他没忘记谢事先的医嘱,只得意犹未尽地离开她的唇。

只这一会儿,她额上又起了一层薄汗。

魏缙知道,她是极畏热的。

那年夏天,在护国寺的时候。

有天午间很是炎热,他午睡不着,便转去后山纳凉,无意间撞见她在后山的清溪,脱了鞋袜,光着脚浸在水中。

少女着水蓝轻衫,光脚踩在水中,轻盈似凌波仙子。

光洁的白足,在波光凌凌的水里,白到反光,脚趾似珍珠一样圆润光泽。一瞬令他失神,忘记了什么‘非礼勿视’的礼教。

待他反应过来,她已经发现了他,红着脸慌慌张张从水中起身,藏到岸边的柳树之后,羞恼地轻斥他:“转身,不许看!”

那一次意外之后,不知是气还是羞,她冷脸好几天,都不理他。

画壁画的时候,也不交流。

直至后来,她失足,险些从脚手架上掉下去,被他拦腰拉着,她紧紧抓着他的衣襟,吓得花容失色,他喊了她几次,她才回神,开口就是倨傲地撤销他之前无礼的罪证:“念在你方才救了我,之前的事我不予计较,你趁早把那一幕给我忘得一干二净。”

他口上应是,但心里却在想:那一幕不知为何,总是出现在他的睡梦中,已然深刻入脑,忘记是不可能忘记的了。

后来他离开护国寺,离开长安后才知道,为何总是想起那一幕,为何对她念念不忘。

不过是,情不知所起。

往昔如昨,历历在目。

魏缙寻了把扇子,坐在郑泠身旁,给她扇风。

得了凉风,她的睡姿便朝着风源处倾斜,不一会儿,整个人都快贴在他的身上。

他无声笑了笑,一手揽在她背上轻轻拍着,一手继续摇扇。

大抵是瞌睡也会传染,摇扇的人不知何时拥着怀中的人,合眼睡去。

扇风骤停,郑泠感觉有些热,睁眼醒来的时候,就见到自己竟然躺在魏缙怀中。

她有些惊讶,动了一下想起身。

但她的动静,令抱着她的人,勒臂抱紧了她,执扇的手,也继续扇着风。

她听见头上响起的声音:“再陪我睡会吧,泠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