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静,你要冷静,不可一时意气。”郑泠摩挲了一下尖锐的簪尖,劝告自己,不由握紧,直到扎得掌心生疼,她才松手,将之簪回发间。
她想通了。
本来她落入教坊司之后,就是打算着无论如何,都要想办法利用那里的规则。无论是谁都好,只要能带她离开教坊司。
既然现在这个人,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魏缙,相比其他人,在他身边,她或许更能接触到更多的关于关内的消息。
郑泠刚将发簪簪入发间,她就听到很多人的脚步声和说话声,渐行渐近。
无数的恭维的话语此起彼伏:“下官恭祝魏相,今夜金榜题名,佳人在怀。”
魏缙清冷声音回应:“同喜同喜,诸位慢走。”
寒暄的声音渐渐散去,没过多久,马车内送来一阵清凉的夜风,吹得郑泠一阵激灵。
她擡头,只见一个高大的紫衣身影,压低了头,从外面进来,被风吹动的一角衣袂,贴在了她的面具之上,让她闻到了一丝檀香。
熟悉的味道,常常叫她想起从前的傅丹青。
然一样清儒的面容,斯文之下只有肮脏的心肺。
她怕再多看他一眼,就会忍不住扑上去打他杀了他,于是很快就垂下头,努力平复一下心绪,想着后续该如何见机行事,才能合情合理。
*
魏缙一进马车,就到女子抱膝蹲坐在地上,见到他之后,微不可察地瑟缩了一下,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她只擡头看了他一眼,又很快低头,并未理他。
那面具之下,不知是何神色。
他猜想是自己当众求赏的孟浪,让她很生气。
这个女郎气性很大,在护国寺的时候,他就领略过了。
如今跌落云端,她除了气自己,也应该是恨自己的。
魏缙坐好,垂眸看着她,见到一截白玉似的细颈,再往下,是圆润的肩膀和嫩藕一样的手臂,以及大片暴露的精致蝴蝶骨,一样白如羊脂美玉,无一处瑕疵。
刚才并不曾多饮的酒,此刻仿佛慢慢起了极大的后劲,在马车的微微颠簸之下,让他清醒的头脑有些头昏脑胀,连眼睛都在酸涩发干。
她衣不蔽体的穿着打扮,足够让任何一个男人乱了呼吸,他也毫不例外。
此前在大殿,他控制的极好,但是狭窄的马车之内,只有他们两人,近得连彼此的呼吸都能听得见。
她洁白的肌肤近在眼前,触手可及……一些龌龊的想法,在他脑中不断盘桓。
令他险些就要控制不住,想拉她入怀,在这马车之中……
如若换一个相遇的场景,在不那么糟糕的情况下,他自然有信心,能够循序渐进,让她慢慢接受他。
但眼下的境地,他真要是对她做了些什么,只会越发加深她对他的厌恨。
这种为逞一时之快,而断绝长线的东西,是魏缙不愿意看到的。
魏缙微微合眼,咬了下舌尖,痛意弥漫,才止住那丝放飞的旖旎,控制住了自己的欲念。
片刻之后,他睁开眼,脱下自己的外袍,欲要为她遮挡住春光。
*
一片寂静,谁也没有开口,忽然郑泠听到有衣料摩挲的声音响起。
她眼中暗了暗,心中如擂鼓,又气又怨,又紧张又害怕,以为这个衣冠禽兽终于装不下去了,要有所行动。
但是下一瞬,肩上一沉,带着体温的衣物落在她的身上,带来一丝丝暖意,为她隔绝了清凉空气的侵蚀。
这个举措,让郑泠一愣,完全摸不准是什么意思。
倏忽,她就听到一声轻叹:“泠娘,你是在恨我吗?”
郑泠一惊,随后是越发大的羞愤,他竟然知道自己是谁!
他是故意的,故意在人前,对她像一个草芥一样,挑来选去;在她面前,行使他的高高在上的权力,生杀予夺,毫不费力就收入囊中。
郑泠依旧一动不动。
魏缙微微弯下腰,伸出手托住她的下巴,将她的脸擡了起来;另一只手绕到她的脑后,解开了绑着面具的系带。
他拿下那张金色蝴蝶面具之后,就见到一张眼尾通红,泪光闪烁,妆容妖冶的脸。
这张脸曾无数次出现在他的梦中,但都是她从前的模样,淡妆相宜,或嗔或娇,或喜或怒。
眼下妆容妩媚的郑泠,是他从不曾见过的美艳,让刚才他苦苦忍住的想法,再一次卷土重来。
面具坠地,欲念终究比理智更快一步,这一次,魏缙毫不犹豫,将她按入怀中,灼热的吻朝她的红唇落去。
但是没有如愿落在她的唇上,她别开脸,躲开了这个亲吻。
随后,他听到了她说出口的话:“魏缙,你真让我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