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甚至没有时间去慢慢接受谢辞就是谢承安这个事实,她现在只想拼尽一切将谢辞救回来……
江怀雪的内力不断注入谢辞经脉之中,很快便有了起色,几种毒素在谢辞体内相互牵制,又被江怀雪的内力生生遏制住,过了好长时间才终于渐渐归于平静。
江怀雪松了一口气,这才察觉到自己的手心都被冷汗浸透,擡手的瞬间止不住的颤抖。
“等明日他应该就能醒来,但将来……能熬过几次毒发就不一定了。”沈渡舟皱着眉头,“往北极寒之地灵山有一种金虫参能救他,但要拿到那药可不容易。”
“好,我会拿到。”江怀雪捂着谢辞冰凉的手,话语中更带着些颤意。
她应当是庆幸的,现在的她内力在整个江湖中也算得上是首屈一指的存在,她有留住谢辞的底气,而不是像八年前一样什么都做不了。
熬过这一关,踏云门中终于是消停了些许。
那些得救的弟子终于反应过来是谢辞舍命相救,外面那些不利的传闻与他舍命救人的传闻相交织,对谢辞不利的声音也终于是弱了下去。
江怀雪一刻不敢离身的在谢辞身边照顾着,昏睡中的人儿不再随时可能没了气息,但也着实没有太多生机。
江怀雪伸出手,指尖停留在谢辞苍白的面庞上,然后缓缓移向他紧锁的眉头,却又不敢触及。
仿若梦华般脆弱,似乎一碰就碎了,随时都会消失不见。
不足一年的时日里,江怀雪却已经好多次看到谢辞昏迷中紧锁的眉头。
曾经她只是在想,谢辞到底背负了多少才会成为如今模样。
而现在她却情不自禁的去想,他到底是经历了什么,才褪去曾经意气风发的桀骜模样,活成了现在的样子?
曾经鲜衣怒马的少年意气,到头来被消磨得只剩下千疮百孔,那一双眼眸再无半分光彩,只有无尽沧桑。
所以谢辞才这样不愿面对故人,或许在旁人眼中,曾经的谢承安还不如就当真死在了八年前……
可对江怀雪来说,只要他还活着,就是足够好的消息。
冬日的夜太过于寒凉,窗户缝里溜进来的风都足够人让人冷得一激灵,江怀雪往炭盆里又加了些炭火,席地而坐靠着床沿浅眠。
昏睡中,谢辞又陷入那多年困不得出的梦魇。
梦境里他站在那一望无垠的大漠里,寒月将整个天地间照耀得惨白一片。
他是为了救人而去,却不曾想他根本没有能力将人救回来,那一日死的又何止慎行知,还有曾经那个谢承安……
昏睡中,一滴泪水滑落下来,没入发丝之中再无踪迹,空留下泪痕随风荡漾起微微寒意。
又过了片刻,他眼颤了颤,终于是睁开来,眼中的满目悲怆一如八年前大漠之中的血夜一般荒凉。
被蛊毒荼毒过一轮的四肢百骸都没了多少力气,但体内的内力倒是异常的充盈。
谢辞微微侧目,看到了在一旁浅浅睡去的江怀雪,他伸手拂过人儿脸颊,温柔又小心翼翼,不敢发出一点儿声响。
他用了万剑诀,旁人看不出端倪,但江怀雪早已猜出他的身份来,而此刻体内同出一脉的内力也正印证着这一点。
可他却甚至不知晓……该怎么面对这迟来的久别重逢。
谢辞微微一声叹息,却惊醒了浅睡的人儿。
江怀雪擡起头,正好对上谢辞的目光。
他满目的温柔带着迟了八年的深深歉意,明明想要装作无碍,但眉宇间的病色却终是难以掩去。
他坐起身,唇齿微微翕动,还没来得及说出什么,却被江怀雪扑过来一把抱住了。
江怀雪分明是不敢太过于用力的,连扑上来的动作都克制着几分力道,但随着泪水落得彷徨,她手却不自知的用力抱紧了面前的人儿,怎么都舍不得放开。
她好久没有这样落过泪,痛哭流涕的抱着眼前人,泪水怎么也止不住,哽咽着想要说些什么,却什么都说不清了。
谢辞的手搭在江怀雪身后,空悬了好半天,才缓缓放在了江怀雪肩头,用力的回抱住。
那一瞬,恍若多年之前的一个寻常午后,江怀雪会缩在谢承安怀中委屈的哭诉着练武时受的伤,会毫无顾虑的在他面前放肆。
“好了,怎么还哭得跟小时候一样。”谢辞眼中的温柔笑意被泪水覆盖了。
他伸手拭去江怀雪脸上的泪痕,自己却忍不住落下泪来。
“八年……”江怀雪抱着谢辞怎么都不愿松开,泪水沾湿了大片衣襟,“我还以为,再无重逢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