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辞坐在一旁，他看向静静躺在剑匣里的千霜剑，心中一阵凄惶。
“既然千霜已经拿回来了，该高兴些才是。”谢辞的声音很轻很轻，“它本来就该是留给你的，现在终于回来了。”
然而江怀雪却落着泪不住摇头：“可是，师父不可能弃了自己的剑，除非……”
这才是江怀雪悲伤的原因，不是睹物思人，而是她第一次这么切切实实的感觉到谢承安真的离开了。
一个武者无论什么情况下都不该舍了自己的武器，谢承安如果还活着，又怎么可能会丢了千霜？
或许八年前，他就已经……
尽管江怀雪已经成功拍得了千霜，可她心里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喜悦，这柄剑躺在那里，就好像是在诉说着谢承安早就不在了。
谢辞的眼中露出一瞬间的彷徨，他有些心虚的挠了挠额角，心虚的转过身去。
他想说其实不必那么伤心，但江怀雪或许会觉得他不能感同身受。
他想说节哀顺变，但自己心里好像又有点过意不去。
算了，还是什么都别说了。
从鬼主府出来，江怀雪便远远看到了在人群里的陆云辉。
江怀雪便喊上陆云辉，在鬼市中找了一家看起来还不错的酒馆坐下，点了一桌子好菜。
“祝贺江姑娘顺利拍得千霜了。”陆云辉举起酒杯。
陆云辉与江怀雪相对而坐，江怀雪将剑匣放到桌子没坐人的那一方打开来，就正好放在了谢辞的对面。
江怀雪回敬一杯后，陆云辉便盯着千霜仔细看了起来。
“这千霜果然是把好剑，当年在江湖第一高手的手中定然风光无限！”陆云辉看得入迷，却极为敬畏，甚至都不敢说伸手触碰。
“只是可惜了，我没有那么好的剑术，难以见得它当年光景。”江怀雪扼腕叹息。
谢辞似乎是想说什么都，但思索了一番之后还是决定继续喝酒。
他想说其实之前给江怀雪写的那本剑谱就不差，若是悟透了，去其柔劲儿再稍微变些招式就很厉害了，其实那也就是千秋剑诀。
但这话他不敢说。
说一半显得自己很不尊重死者……啊不，很不尊重自己。
说全了又得暴露身份。
能怎么办呢，只能说一句话都在酒里。
酒过三巡，陆云辉突然站了起来，从怀里掏出一大把纸钱，然后跌跌撞撞走到剑匣前。
陆云辉找店家要了个陶盆摆在地上，从旁边的烛台借火引燃了之前，一张一张的往里丢去。
“谢门主，你的千霜剑如今也算是有了个好归宿，你在那边，也一定要好好儿的，嗝……”陆云辉显然喝醉了，但却很高兴，“今日得以一见您的佩剑，在下之幸也！”
谢辞就坐在千霜剑对面，而陆云辉对着千霜剑烧纸，不就是对着他烧纸么。
谢辞眼神复杂的用手扶额，他想尽量忽视陆云辉烧给自己的纸钱，但又实在是做不到。
江怀雪同样也有些坐不住。
她从来没有觉得谢承安早已不在，自然也从来没给谢承安烧过香烛钱纸。
可看着眼前明亮的火光和火光照耀下的千霜，江怀雪却又有些动摇了。
所以她并未参与，却也并未阻止。
谢辞慢吞吞站起身来，坐立不安的挪到一旁，不敢坐千霜对面了。
然而他刚起身，陆云辉就分外热情的站起来把他也拉了过去，然后往他手里也塞了一把纸钱。
“来，谢兄，我分你一把！”
谢辞脸色那叫个精彩纷呈，他哽了好一会儿，才艰难的扯出一个牵强的笑：“那……那谢谢你啊……”
陆云辉满怀期待的看着谢辞，显然是在等他也把纸钱放进火盆里，最好再磕个头祭拜一下。
算了，给自己烧点儿之前也不是什么大事，说不定几年之后一捧黄土盖脸，到了阴曹地府还能用得上，也算是未雨绸缪了。
谢辞深吸一口气，将纸钱一股脑儿的放了进去。
但要他给自己磕头，这确实做不到啊！
谢辞慌忙站起身：“菜，菜要凉了，这纸钱也烧得差不多了，我们先吃饭，再喝几杯……”
谢辞话音未落，就看到陆云辉无比郑重的磕了几个响头，然后才站起身走到自己位置坐了下来。
谢辞愣在原地，手里的酒杯都在轻轻发抖。
气氛都到这儿了，谢承安今天是不是怎么都该死一下才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