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改写
很快,两人就从今村那里得知荆昨晚没有待在高专。从他离开高专结界到第二天坐今村的车回来之间的这一段时间必然发生了什么,这一点也可想而知。
“但是……回来的路上狗卷同学明明非常正常啊。”今村担忧地攥紧双手,“怎么会突然发生这种事呢?”
夏油杰的目光扫过昏睡过去的荆,低声道:“我想……应该是某个人在他脑内植入了什么暗示,只会在目标出现的时候才会触发,比如‘杀了夏油杰’之类的。”
所以荆才会淋着雨跑来医务室找他,目的就是杀了他。
但,荆的本心还在坚强地与植入脑内的暗示战斗着,因为不想伤害他,所以选择用最快也最残忍的方法毁掉自己的嗓子。
“狗卷君看上去挺乖的,这种时候居然意外的疯狂呢。”硝子疲惫地揉了揉眉心,“连喝硫酸这种事都做得出来,真是难以想象。”
是啊。
夏油杰的视线停留在少年毫无血色的嘴唇上,垂在身侧的手不由自主地握紧。
为了不伤害他,荆不惜承受被硫酸灼伤喉咙和食道的剧痛,甚至拼命压抑着反转术式的运转,最后痛得昏了过去。
甚至这已经算是比较好的结果了。如果不是因为他们正好在医务室里,还有硝子能够兜底,荆说不定会因为内脏大出血而死去。
一般来说的话,遇到这种情况,人都会下意识地逃避,去选择让自己更好受的处理方法吧?就算荆真的咒杀了他,也可以把这个后果推给操控了自己的福永玉三。
——都是因为福永玉三的错,是他太卑鄙了。
只要这样想的话,就可以减轻自身的罪恶感,就可以安慰着自己的心继续生活下去了。
毕竟人类也是动物,保护自己才是本能。
而荆的做法却截然相反。
到底是什么在支撑着荆做出违背本能的选择呢?
暴雨倾盆,气温却没有降低,医务室里有些湿热,衣物贴在后背皮肤上的黏腻感让夏油杰感到有些不适。
心中的某处躁动着。
“你明明知道答案,真是不坦率啊。”
听着脑内浮现的声音,夏油杰只是冷淡地回了一句:“没人问你的想法。”
“那我来问问你好了。”
“我的记忆你已经看过了,你怎么想?”
夏油杰回敬道:“真是不坦率。”
那人只是苦笑了一声。
“夏油君……夏油君?”硝子的声音将夏油杰的思绪唤回,“你觉得要怎么办?”
“如果狗卷君醒来之后还是要杀你的话,我们也必须采取应对措施吧。要不先把他绑起来?或者用手铐之类的东西限制他的……”
“我带他回去。”夏油杰说得果断,“今村小姐和硝子都还有自己的工作要做吧,本来现在就人手不足了,也不好再给你们添麻烦。”
“放心,现在搞清楚状况了,我一个人也能应付他的。”
夏油杰朝两人笑了一下,不由分说地抱起病床上的荆出去了。
“好迅速……”硝子唇角一抽,“这家伙完全是站在狗卷君的家属立场上说话的啊。”
但是夏油杰本人完全没有意识到。
……
夏油杰抱着还在昏睡的荆返回宿舍。
他想到了一个可以尝试的办法,但不确定能否成功。他不想让进出医务室的其他人看到荆不对劲的样子,所以才把他从医务室带离。
在外奔波的一周时间里,夏油杰除了完成高专交给他的任务之外,还做了一件事,就是根据二十七岁的自己的记忆,提前收集了一些已经诞生的功能性咒灵为将来做准备。
其中一只就是喰脑。
喰脑的术式“食梦”能够吞噬人类的记忆——这只是其中一个功能。
“食梦”的另一个功能,就是将吃下去的记忆反刍,简单点来说就是将记忆改造后送回大脑。
但尽管拥有篡改记忆这么强大的能力,喰脑自身却无法使用,因为它不具备智力,没办法像高级咒灵和咒术师那样进行复杂而精细的咒力操作。
如果要用的话那就只有一个方法,就是抽取喰脑的术式后由夏油杰来进行咒力操作。
夏油杰的想法是,假设荆被下达的暗示是杀死他,那么只要他人还没死,荆就会不断地用各种方法尝试杀他,就算他能躲,事情也会没完没了地继续下去。
所以他要为荆植入一段“夏油杰已经死亡”的记忆,骗过荆的大脑。
只要荆的大脑判定目标已经达成,福永玉三施加的暗示就会自动消失了。
之后他再出现在荆的面前,取消掉记忆篡改的效果,应该就没有问题了。
这种复杂的咒力操作,想也知道会造成很大的消耗,而且肯定会让荆伤心,但是没有办法。
趁着荆还在熟睡,夏油杰立刻行动起来,按照计划放出喰脑提取术式,而后将掌心贴上了荆微凉的额头。
咒力涌入荆身体的瞬间,两人的灵魂短暂地连结了,荆的记忆如同电影胶卷一般一幕幕地从夏油杰的脑海之中闪现。他没有细看,很快地选取了最近的一段记忆进行改写。
夏油杰把刚刚推进手术室里抢救的人改成了自己,结局是抢救失败死亡。
他不想让荆太难受,所以给自己选择了一个相对温和的、与荆无关的死法。
完成改写后,夏油杰擡手擦了擦额角的薄汗,召唤出糊糊,抱着它坐在床边。
糊糊可以隐藏他的身形,让他能待在房间里观察荆的状况。
荆没有让夏油杰等太久。
他似乎做了个噩梦,眉心紧紧地拧起,然后在某个时刻骤然惊醒,一下子撑起身体从床上坐了起来。
“……学长?”
荆用还没恢复完全的嗓子发出嘶哑的气声,睁大的双眼呆滞地望着前方,迟迟不能聚焦。
他还沉浸在地狱般的记忆里,如同陷进了沼泽一般绝望无措,甚至没发现自己身在另一个人的房间里。
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只有夏油杰的尸体被推出手术间的画面在脑内不断地回放着。
为什么?
他还没有让夏油杰看到未来的可能性,还有很多话没有和夏油杰说。
为什么那个人却先走了?
荆一动不动地坐着,双手紧紧地抓着膝盖上的空调被,眼泪不知不觉间滑落,顺着下颚的线条滴滴答答地往下坠,打在自己的手背上。
泪腺像是失控了一般。
而夏油杰就坐在荆的身边,看着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