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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本心(1 / 2)

第38章本心

昨天上午他离开高专之前,还特意嘱咐了学生们不要随便离开学校。弟弟很听他的话,肯定不会故意跟他对着来。

根据真希和熊猫他们在群组里说的那些话,狗卷棘中午时人是在高专内的,后来就一直在睡觉。

以此来推测,狗卷棘就是在他发完叮嘱的消息到中午之间的这段时间里离开高专的,和夏油杰那张照片的拍摄时间完全对得上。

小棘是不是被这人用什么花招骗到五条家去的?

夏油杰想利用咒言来审讯五条勉?

毕竟他们缔结的“束缚”规定,夏油杰要找出那个诅咒师的下落,所以以上推测在这一动机之下是完全成立的。

故意把五条悟引走,一个目的是要杀乙骨夺里香,另一个目的就是审问五条勉,顺便留下“把柄”用来威胁他。

一石三鸟,真有你的啊夏油杰!

荆快速在心里推了个大概出来,可当他向弟弟询问是否见过夏油杰时,对方的眼神却显得很迷茫。

“鲑鱼子?”

狗卷棘发出疑问的声音,一下子把荆也搞懵了。因为他知道狗卷棘不会对他撒谎,也没有对他撒谎的必要。

少年低下头,噼里啪啦地敲击着屏幕打字。

【夏油先生不是已经离开咒术界很久了吗?为什么哥哥会忽然问起他?而且我和他也不熟啊,他还在高专的时候,我只是个小孩子。】

【偶遇也没有过吗?】

狗卷棘摇摇头。

荆这次真的沉默了。

难道夏油杰还有篡改人记忆的本事不成?太扯了。

不、或许真的有。毕竟他都能靠着糊糊的术式自由进出五条家了,有一只能篡改人记忆的咒灵也不奇怪。

叛逃七年了,说不定这家伙就像个宝可梦训练师一样收集了各种各样的好用咒灵,然后某天忽然掏出一只神奇宝贝球,里面装着“对五条悟专用咒灵”。

【没什么,只是刚才烧昏过去的时候梦到那个人了。】

荆没有再继续追问弟弟,主动结束了话题。

打完了针,荆又在狗卷棘的陪同下去做了其他检查,拍了个脑CT。

遗憾的是,并不存在什么义眼压迫脑神经的情况,他的大脑非常正常。

拿着报告单从问诊室里出来,荆的心情愈发沉重了。

所以这些天来频频发生的头痛,的确是记忆被唤醒时的应激反应吗?

在被夏油杰的话语刺激到时,他甚至产生了自我意识的混乱。属于狗卷荆的想法和情绪正在不断地从这具身体里复苏。

那时他以为这是侵蚀,实际上更接近于融合。

证据就是,他还清晰地记得自己作为雾原荆度过的二十多年人生,同时也正在记起狗卷荆的过去,二者并不冲突。

等他回忆起过去的一切,就是狗卷荆真正复生之时。

这才是系统说狗卷荆还活着的原因吧。

生活在这里的人们与他过去生活的世界是一一对应的,只是因为世界观不同,所以大家的人生轨迹略有变化——比如原本在公安部的降谷前辈被调到了特殊事件搜查课来。

这样说来,狗卷棘的确就是他在那个世界里失散了多年的弟弟,雾原未由。

想到这里,荆的心里忽然有些安慰。

毕竟他一直都在为弟弟失踪的事感到悔恨,也一直很想找到未由,没想到如今却以这样一种方式与未由重逢了。

正因曾经留下过遗憾,这次他才更想要保护好自己的亲人。

荆牵着弟弟的手准备返回高专,久违的亲密举动令狗卷棘不禁红了耳朵。

他还小的时候,哥哥就是这样牵着他的,寸步不肯离。后来他从肉嘟嘟的小孩子出落成挺拔的少年,哥哥便不再这样牵他了,怕他面子上抹不开。

荆这样体谅他,他自然不会有什么意见,但心里其实还是想要和哥哥亲近的,想要牵手,想要拥抱,想要哥哥仔细地为他拉好校服的拉链、挽起略长的袖口,在出门之前亲吻他的额头。

他是遗腹子,从出生起就没有父亲,没有体验过父爱。刚能开始记事的时候,母亲也因病去世了,自那以后,一直都是哥哥在扮演母亲的角色,辛苦地拉扯他长大。

他能体会到的所有亲情,都是哥哥给他的。

最喜欢哥哥了。

在路边等车的时候,狗卷棘忽然侧身抱了上去,像年幼时那样。

他还在发育期,比荆矮了小半个头,鼻尖抵着荆瘦削的锁骨,像一只撒娇的小兽。

“哥哥。”为了避免触发咒言,少年只能哑着嗓子一个词一个词地往外蹦,“好好的。”

荆感觉到腰间忽然收紧的力道,心说或许是小棘今天看到他生病的模样,心里难受了。

他垂首,轻吻着弟弟柔软的发顶。

回了教师宿舍后,荆拉开重新装好的门,火速把身上丢人的老头衫和裤衩子换掉了,这都是当家居服穿的,直接穿到外面去还真有点不好意思。

换了一身人模人样的衣服后,隔壁房间恰好响起拉开门的动静。荆把制服外套整整齐齐地叠好,又提上作为谢礼买回来的小豆羊羹。

两道拉开门的声音恰好重叠在一起。

“咦?”门口的五条悟扭头看过来,“没想到我们这么心有灵犀呢~”

荆把两样东西都递到五条悟手里,低低道:“谢谢。”

五条悟平常走哪儿都套着高专校服,宽大的设计掩住了劲瘦的腰腹和胳膊,如今只穿着里面打底的一件黑T,偏紧的布料包裹着身躯勾勒出流畅利落的线条。

这副样子不太常见,荆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再想想自己现在孱弱的身板,不禁悲从中来。

“正好我也带了特产回来,你想吃什么自己来挑吧。”五条悟借过东西侧了侧身,让出门口的路,“要不进来坐坐?顺便聊聊忧太的事。”

“毕竟忧太现在也算是你的学生,我觉得有些事应该让你也知道。”

荆想到夏油杰说的那些话,还是点头答应了。

五条悟房间的装修风格、排布陈设,和他本人的行事风格一样简单粗暴,屋里没有多余的东西,以至于看上去很空荡,也没什么生活的气息。

或许因为他只把这里当做临时休憩的场所,毕竟五条家才是他真正的家。

若干只设计精良的手提袋和礼盒堆放在茶几边上,这些就是五条悟从九州带回来的特产。

五条悟已经两次和他提起特产了,荆不好再推拒什么,于是随意挑了一样。

两人在榻榻米上落座,五条悟开门见山地告诉了荆关于乙骨忧太的调查结果。

“忧太和我是同一个祖先,算是我的远亲。”他竖起食指,“在咒术师的世界里,血脉说明不了全部问题,但能说明绝大多数问题。”

“之前我的猜测是对的,祈本里香和忧太之间,处于主导地位的人是忧太。而里香是因为遭到了忧太的诅咒才成为咒灵的,她那深不见底的咒力,同样是来自于忧太。”

“这种情况的话,只要完成解咒,送里香成佛往生,忧太就不再是危险分子,不必再担心他被处刑的问题了。”

“我会逼那些老家伙收回处刑令的。”

荆默不作声地听着他讲,在心里琢磨起来。

既然祈本里香是因为乙骨的诅咒才成为了咒灵,那夏油杰杀乙骨夺里香的计划本身就不成立了。若是乙骨死了,里香也会跟着消失。

如果将这个情报告诉夏油杰的话,乙骨说不定就安全了。

【那真是太好了。】荆问五条悟,【话说前辈,你最初把乙骨同学带到高专来,就是为了救他吗?】

虽说是以“监管”的名义把人要过来的,但在荆看来五条悟对乙骨这个学生还是挺上心的,并没有因为他很危险就区别对待。

“不愧是荆,真了解我啊。”五条悟用左手比了个“bgo”的手势,“十几岁的年纪正是享受青春的时候,怎么能因为那群肮脏的臭老头子的错误判断就轻易夺走少年人的人生呢?”

听他语气轻快,荆还以为接下来的话会是闲聊,没想到对方却很突兀地将话题转到了那个人的身上。

“最近,我总是想起杰。”

suguru.

三个简简单单的音节,连在一起的时候却总能拨动荆脑内的某根神经。

荆不由地绷直了后背,太过无自觉的反应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但却落入了五条悟敏锐的双眼中。

“说实话,我还挺怀念高专那几年的,虽然时不时就要为了一些事争吵,和他大打出手。”

“我知道,我这人其实脾气挺差的,在师长和同期眼里都是‘问题儿童’,所以你总是劝我多一点。以那家伙别扭又闷骚的性格,大概会觉得自己被冷待了吧。”

五条悟很少见地表露出了严肃认真的一面,这种反常让荆心里十分不安。

“我明知他会发脾气,却还是想让你偏向我多一点。”

“如果他因为过去的事而怨你、对你做了什么,也都是我的责任。”

“所以、”

……等等。

荆慌了,眼神有些闪躲。

这话怎么听着不太对劲呢?聊乙骨忧太聊的好好的,为什么要忽然说起他们高专时的事啊?!

“GT-01君,我现在有种很不妙的预感。”最无助的时刻,荆选择从系统这里寻找安慰,“你说我要是现在夺门而出的话,五条悟应该不会再把我抓回来吧??”

“……虽然我也很想跟你说‘不会’,但这人决定要说出口的话,肯定会让你一字不落地听完的。”

脑内的声音发出一声苦涩的轻笑,听起来很是无奈。

“荆,你只需要遵从自己的本心就好。”

“荆,我希望你能够依赖我。”

两道声音撞在一起。

-

“悟,你什么时候也学会说这种漂亮话了?”

“才不是漂亮话,这是我的本心!”

墨镜下那双苍蓝色的眼眸瞪圆了,恶狠狠地剐了靠在长椅边咬冰棍的黑发少年一眼。

“杰你这混蛋,不许插嘴,小心我把你剃成秃子!”

“好吧,那你继续。”

夏油杰摊了摊空着的左手,又插回制服裤兜里,很是潇洒的模样。

余光却悄悄落在荆的侧脸上。

那双深紫色的眼眸正认真地注视着吵吵嚷嚷没个正型的五条悟,只是失明的右眼无法视物,瞳孔显得空洞,不似从前灵动有神。

五条悟高三的时候身高就已经直逼一米九了,比还在生长期的荆高了半个头都不止。他一屁股在长椅的另一端坐下,胳膊搭在荆的肩膀上,衬得银发少年的体格小了一圈。

五条悟在荆身边不停抱怨着。

“荆、你听我说——”

“最近我不是评上特级了吗?感觉高层那群臭老头把我当成工具人了,天天让我去给别人收拾烂摊子。我又不是没有感情的核武器,我是人诶!”

“我的力量可是用来保护我想要保护的人的!”

“比如你、比如硝子、比如杰……”

夏油杰凉凉插话:“原来也包括我啊。”

五条悟仰起头来白他一眼:“你要是不乐意就把你踢出去好了。”

凶完了好朋友,五条悟变脸变得飞快,又在荆的面前扮起可怜,苍蓝眼眸里蓄起了雾气。

“但是荆,你有什么事都不找我,我可难过了……”

“硝子和冥姐逛街拎不动包都知道找我呢!”

“杰这个闷骚男到底哪里比我好了,陪你打电视游戏这种事我也可以啊——”

“……喂!”夏油杰恨不得用手里硬邦邦的冰棍砸五条悟的脑袋,“你可真行,当着我的面和荆君说我的坏话?”

“略——”五条悟很幼稚地朝他做了个鬼脸,一张俊秀的脸五官扭曲。

荆看着他们,深紫色的眼眸弯成月牙。

【学长们千万别再打架了哦?否则又要被夜蛾老师骂啦。】

夏油杰低低哼了一声,将目光从五条悟挑衅的鬼脸上移开:“……只要这家伙不总是挑事的话。”

五条悟:“略略!”

夏油杰还是忍不住往那颗毛绒绒的银色脑袋上砸了个爆栗。

“给我适可而止啊你这家伙!”

“荆君、你来和他说,你更想和谁一起打游戏。”

“心里怎么想的就怎么说,遵从自己的本心,别怕这臭小子。”

“我……”

仿佛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往昔生动的回忆在脑海里碎裂成灰,眼前人已不再是厚着脸皮和挚友嬉笑打闹的十八岁少年。

年少时使性子似的话语,经过年年岁岁的沉淀,再一次说出口时,似乎也染上了别样的情愫。

荆紧张得背后直冒汗。

他的本心是什么呢?

荆回想着梦里的一幕幕——他躲在三年级教室外看到夏油杰往五条悟脸上揍了一拳的时候,夏油杰叛逃时他被五条悟抱在怀里听着两人互相质问争吵的时候,他找到硝子、询问自己到底该怎么做的时候。

他的心究竟是向着谁的呢?

让他痛得七年不敢再回高专、不敢见故人颜的那个人,是谁呢?

“荆。”系统低声提醒道,“不要钻牛角尖,不要透支自己的情绪。”

“五条悟只是在希望你能向他求助。”

“当然,这是不可以的。别忘了游戏规则。”

荆陡然清醒过来,刚才他的大脑又开始错乱了。

这很奇怪,他仿佛患上了某种PTSD,每当有什么东西或者话语触及他的回忆,他就会开始无意义地空耗情绪,把自己逼入绝路。

这显然不是正常的状态。

想起那个精神疾病倾向+20%的debuff,荆只觉得一阵闷燥。

“……好。”荆轻声向系统道谢,“谢谢你提醒我。”

虽然他能感觉到五条悟话语里的真挚,但不允许向对方求助是无法违背的规则,之前他已经尝试过了,的确是不行的。

五条悟戴着眼罩,难以辨明情绪。

荆看着他,觉得这副眼罩可能就像是魔术师随时保持着的扑克脸,让人搞不明白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前辈,我没什么,真的。】

【你已经够辛苦了,别再为我担心啦。】

“……这样。”

五条悟没再说什么,直到荆再次向他道完谢起身离开,他才捂着额头短促而沉重地吐了口气。

荆回了自己屋里,和系统嘀咕:“我觉得他应该是先回过五条家,发现五条勉出事了,想到了夏油杰,所以才又怀疑起我了。”

“毕竟之前因为夏油杰在我身上留下的咒力残秽,他就已经起疑过了。”

“总是骗他,我挺过意不去的。”

“而且他都留给我机会让我主动求助了。”

系统问:“你会怕他把你的卧底身份捅出去吗?”

荆说:“那也不失为一种解脱。前提是被惩罚的人只有我,不连累我弟弟。”

“你真对狗卷棘产生感情了?”系统的语气有点怪,酸溜溜的,“怪不得让他抱你。”

“小棘大概就是未由吧。”荆道,“太像了。”

“这个世界和我原来的世界,就像是一比一的镜像,只是因为在某些节点上做出了不同的选择,所以才过上了不同的人生。”

选择一路正常升学去参加国家公务员考试进入警察学校的是雾原荆。

选择初中毕业后进入高专就读成为咒术师的是狗卷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