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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如露如电(2 / 2)

“你——”

“够了徒儿!”卓秋澜沉声打断薛白,冷冽目光盯着王隋,“那些孩子的事,我们自会想办法解决。现在,你还是先担心担心自己吧!”

她说着,身形微侧,玉白拂尘带过臂弯——起手的姿势。

王隋一愣,随即放声大笑:“哈哈哈!卓掌门是在威胁我么?可惜在这金秤宫里,你的高超武学恐怕派不上什么用场。你不妨试试,若能靠近我十步之内,我就拱手认输!”

卓秋澜冷哼一声,腾身而起,冲向王隋所在高台。半空中亮光浮动,倏然闪现出无数金色圆盘,高低错落,排列如阶,横隔在她与高台之间。

她步足不顿,正要踏上最近的圆盘,忽听身后一声高喊:“卓掌门不可!”

是风飞絮的声音。卓秋澜动作微停,风飞絮已来至身侧,顾望着那层层金盘,语气凝重:“这就是金秤,您不能上去。”

“为何不能?”

“这些秤会称量人,但不是称人的体重,而是称人的价值。可这个‘价值’很玄妙,它既非财富身份,也非武功修为、才华智谋……但或许这些又都包括在内,因为它称出来的结果,是总核所有上过秤的人对你估值的结果。有些人按财富身份估值,有些人按武功修为,有些按才华智谋……而这些人本身在金秤看来也是轻重不等,所以他们估值的比重也大小不一。具体怎么算,似乎非常复杂,恐怕连城主都不清楚,只有秤知道。”

“这可奇了!”薛白忍不住道,“以前上过秤的那些人又不认识我们,怎么会给我们估值?”

“话虽如此,但所有上过秤的人,都会在秤中有一份‘遗存’。那些人当然不能直接给你们估值,实际上,直接称量你们的还是金秤,但那是存有他们‘遗迹’的金秤。”

“那称出结果以后,便怎样?”

“若是称出来比金秤自身的分量重,就会升入日月宫成为化乐城的珍藏;若恰好与金秤一样重,就能留在金秤宫任意行走,直到金秤重量改变,就要重新称过;若比金秤轻,就会掉进银秤宫继续称,比银秤重,就升入金秤宫;比银秤轻,就掉进铜秤宫。”

“那若某个人既比金秤轻,又比银秤重,岂不是要在金秤宫和银秤宫之间来回打转?”

“是的。但若一直打转,人很难不崩溃——这会减轻此人的‘重量’,所以总有一天会比银秤轻。”

“照这么说……”卓秋澜沉吟着,“最坏的结果,是称出来比铁秤的分量还轻——那会怎样?”

风飞絮听到此问,似乎细微地叹了口气。

“会成为守秤者。”

“啊?”薛白猝不及防,“原来守秤者是这么来的?那只要这四秤宫存在,守秤者岂不是越来越多?”

“那倒不一定。守秤者也未必永远都是守秤者。”风飞絮道,伸指在自己脸上比划了一下,“你看见过他们脸上的花纹么?那些花纹不是人手画的,而是铁秤宫按照他们比铁秤轻的分量留下的标记。若是布满全脸,就当不成守秤者,而是直接‘碎掉’,成为化乐城的‘养料’。守秤者不仅要守护四秤宫,还要执行城主的任务,执行得足够多,花纹的形状和大小就会改变。等到花纹完全消失,就可以进入铁秤宫重新称量,若比铁秤重,就会升入铜秤宫继续称……直至金秤宫。如此往复。”

“明白了。”卓秋澜微微点头,“倘若我们上了秤,最后就只有三种结果,一是成为日月宫的藏品,二是成为化乐城的养料,三是成为守秤者。”

“不错。所以我告诉过您,唯一的办法就是别上秤。”

侧边突然响起一个声音。

“不,按你刚才说的,还有一种结果:与金秤重量一样。那就能在金秤宫自由行走。”

几人回眸一望,竟是顾云容。看来她虽一直不声不响,却并没漏听一个字。

“的确。”风飞絮笑得无奈,“但这个结果几乎不可能出现,哪有那么巧的事?”

顾云容不置可否,却问她:“我想知道,若是秤上没有人,而是放上一个物件,比如一块石头,它会称出什么结果呢?”

“那就不会触发对人的称法,称什么都是秤的分量——也就是不称。”风飞絮说完,立刻醒悟了,“莫非你想……”

顾云容颔首,看向卓秋澜:“师父,我可以试试。”

卓秋澜仿佛已有预料,并无诧异之色,只道:“多加小心。”

顾云容答应着,如雪衣襟荡开轻逸弧度,足尖一点,旋身而起。满殿金光大盛,转瞬笼罩了她的身影。

“云容!”卓秋澜暗自悬心。

王隋兴致盎然地等着观赏面前的“燕舞金盘”,视野中倏而飘进一抹雪白,宛如梨花委地。未及反应,便见寒光一闪,逼面而来。

他身子斜偏,瞬间躲开。擡起头来,正与顾云容对面相视。

“这……不可能……”

王隋眼眶大睁,满面无法置信,本就偏于苍白的脸容已是血色全失。

“人为有情之类,秤乃无情之属。”顾云容开口,平静淡漠的调子里,似有二分欣然、一分迷惘,“我自幼体质殊异,不解七情为何物。人家都说我像块石头,幸而石头也有石头的用处。”

她手腕一翻,剑锋不偏不倚,指住了王隋的咽喉。

“你想怎样?”王隋冷着脸。

“把那些孩童放出来,告诉我们化乐城的出口。”

王隋不语,半垂眼帘思索着什么,须臾道:“好,我答应你。你先把剑放下,我好叫人来给你们带路。”

那顾云容心性简单,听他答应得爽利,便不存疑虑,正要收剑,蓦听卓秋澜喊道:“云容,小心!”

几乎同时,眼前景物一晃,劈空袭来一线刀光。

顾云容挥手横剑,堪堪挡下这一击。王隋咬牙一笑,反手一刀又至。

剑影联翩,刀光森然。剑影联翩,洁如风吹朔雪;刀光森然,凛若冰封寒泉。双刃交击的刹那,高台承受不住二人的力道,轰然裂开。余波四散,周围金秤被搅乱了轨迹,自相撞击,崩裂无数,霎时间满殿碎金。

卓秋澜见状,立刻飞身而起。和光剑应手而出,一道清辉,荡入战局。

顾曲三人也准备相助,忽听得一阵又一阵嘈杂步声从四面八方包抄过来,继而,便见人影攒动,一大片守秤者如从地底冒出,将他们围在了殿中。

三人拔剑在手,迅速靠拢一处。

“怎么办?王隋动用守秤者来对付我们了!”

“没办法,只有死战了!”

“不行!他们人太多,就算水平不一,耗也能把我们耗死。”风飞絮道,目光转向残破的高台,“我们必须先到掌门她们那边去,大家会合好商量。”

他们刚一动作,守秤者们便立马扑了上来。恶战随即展开,金秤宫内顿时乱作一团。

卓秋澜见势不好,恐怕薛白等人有失,赶忙调头回来解救。顾云容见此,也不禁分神向台下望了望,转回头来,已不见了王隋的影子。

“王隋不见了!”

正在此时,地面骤然震动起来,殿内的栋柱重梁也纷纷开始颤抖摇晃,仿佛整个金秤宫都即将塌下来。

“怎么回事?!”

“王隋这个孬种!”卓秋澜骂道,“莫非要跟我们同归于尽?”

话音刚落,半空中忽然回荡起了王隋的笑声。

“哈哈哈!鬼才和你们同归于尽!只要四秤流转的规则还在,四秤宫就有无数座,化乐城也会有无数座。但你们,可只有一条性命!”

随着王隋的笑声远去,整个金秤宫开始剧烈摇晃,穹顶开裂,墙壁坍塌,无数大大小小的石块从天而降,守秤者们早已撇下他们朝大门涌去,宫外遥遥传来雷电轰鸣的巨大声响。

“不好,这座化乐城要消失了,必须赶快离开这里!”风飞絮急道。

“孩子们怎么办?”薛白挥开一块落石,一面大喊,“不也要给这鬼地方陪葬?”

“他们目前应该不会有事。”风飞絮迅速说着话,“他们可都是忘岁月的‘家资’,王隋不敢自作主张牺牲他们。我们先出去再想办法。”

“那要怎么出去?”

“王隋的椅子呢?”风飞絮忽问,“就是他之前在台上坐着的那个。”

“被我劈碎了……”顾云容道,“现在不知在哪……”

“我过去找找。”风飞絮道,“你们先去镜子那边,就是你们之前过来的那面镜子。”

卓秋澜和顾云容合力扫开一块空地,领着众人奔至镜前。不一会儿,风飞絮飘然而至,手里拿着一面巴掌大的小铜镜。她擡手向空中一抛,那铜镜立刻变大变长。两镜相对而立,顿时映出无穷镜影,一眼望去,便如一条长长的廊道一般。

“快进去!”风飞絮推他们,“沿着廊道一直往前跑,就能出去了!”

顾曲怀疑得很:“这能行么?”

“行不行,都只有这一条路了!”

卓秋澜说罢,带头跳入了镜子。其余四人紧随而入。金秤宫中浓烟四起,一条横梁被闪电劈中,轰然落地,火光熊熊,沿着地面蔓延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