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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图穷匕见(2 / 2)

“到什么地步?”

玉茗嗫嚅了一下,到底只得实言禀告:“她……与那王隋生了个孩子,后来阴差阳错,养在了贵妃膝下……”

成玄策一动不动。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在他身上,屏息等待着他的反应,或降罪,或宽恕,或暴怒发狂,或自欺欺人……

可是,他没有反应。

玉茗忐忑而担忧,甚至怀疑他根本没有听见自己的话,但她也绝没有胆量再重复一遍。

不知过了多久,钟离煜沉着的声音响起。

“世上同名者不少,或许有些误会。王上如有疑虑,何不召太师前来,当面问明?”

他之前听到晏飞卿口中有“太师”二字,联系眼下情状,推测了一番,已经猜到这个王隋就是忘岁月的化名。

成玄策终于有了反应,嘴唇翻动了一下,吐出一个字。

“宣。”

忘岁月被宣进殿来。

殿内的怪异气氛强烈得让任何一个踏进门来的人都无法忽视,他却视而不见,态度举止都闲定如常,款步上前行礼。

“臣忘岁月,参见王上。”

成玄策不开口,面无表情地坐在那里。

钟离煜见状道:“倘若王上不知从何提起,由臣代为问话可好?”

成玄策向他看看,点了一下头。

钟离煜便转向忘岁月,拱了拱手:“太师,请恕冒犯。”

忘岁月神色坦然:“你问吧。”

钟离煜于是问道:“你可曾去过商州?”

“去过。”

“是否化名王隋?”

忘岁月心中一动。举目一扫,见晏飞卿也在殿中,脸色难看地盯着他。绡儿做了贤妃宫女的事,他亦有所耳闻,当下听完这两个问题,立刻猜到可能是绡儿事发。

他却也毫不慌张,淡淡道:“你是想问鲁绡儿那件事?大丈夫敢作敢当,不错,的确是我。一时荒唐,辜负美人,倘若贤妃娘娘见责,忘岁月深感抱歉,但我相信桓王不会以私行论人。”

桓王依旧不吱声,回答他的只有殿堂内的一片沉寂。

“你是否与殷后相识?”

突如其来的问题,忘岁月脑中电光一闪,目光直直射向发问人。

钟离煜镇静地对视着他,并不被他目光中的压力迫退。他的嗓音清晰而平稳,把问题复述了一遍。

“你从前是否到过成洛?是否曾以王隋之名与殷后结识?”

忘岁月双唇抿紧,片刻,突然一笑。

“确有此事。不过那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那时我尚在少年,之后与她再无往来。”

轩平曾向他汇报过成玄策继位始末,忘岁月知道,成玄策与殷后之间怨结甚深。他想桓王或许是听了谁的话,把他疑作殷氏党羽,但他这样回答,应该也足以撇清关系了。

他打量着成玄策的面色,想要觅出一丝吉凶悔吝的征兆。可成玄策眼神散漫,根本没有注意他,好似沉浸在久远的记忆中,又像在茫茫思绪里搜寻。

所有人都觉得纳闷,这时候,成玄策居然笑了。

“野种……”他的笑声断续而凄厉,夹杂着同样断续模糊的话语,众人不明所以,一时惊怔。

他越笑越大声,胸脯震颤,不可自持。

在场人中,只有玉茗知道他在说什么。殷后在世时,经常用野种指称太子,尤其在先王病重后,更无所忌惮。不明真相的旁人听来,只当是殷后出于嫉恨的谩骂侮辱,哪会想到另有隐情?

她看着成玄策失态的模样,心内实为不忍。

“王上……”一片死寂之中,她柔和的声音清晰可闻,“您……那孩子不是野种,而是帝室血脉,齐朝皇裔!”

一句话宛如一道惊雷,成玄策笑声陡停,发红的眼睛盯住了她。

“你说什么?”

“他——”玉茗转身,指着忘岁月,“他是暋帝太子,齐朝灭亡时逃了出去。而那孩子……自然便是齐帝遗孙!”

“你怎么知道?”忘岁月蓦然出声,紧接着,他意识到另一个严重问题,擡眼望向座上桓王。

“你是说……”

锵啷一声脆响,截断了他剩下的问语。成玄策猛然跳起身,拔出御剑直指着他,眼神狠戾,笑容狰狞。

“你处心积虑,潜入北桓,其实是为了图谋复国,对不对?”

忘岁月惊讶于他的洞察,只在这短短的瞬间,就已经发现了他的最终目的,尽管这个发现的过程可以说是误打误撞。

“王上息怒。”他试图巧言周旋,“臣并不知晓……”

成玄策并不打算听他解释。忘岁月的风流业债已经不重要了,他的身份就表明了一切,成玄策认定自己判断无误。一个窥伺神器的人,一个意图颠覆他统治的人,不论是何来历,有何本事,都是他绝不能容忍的!

他的动作出奇迅速,提剑直冲向忘岁月。忘岁月眼一眯——桓王这是铁了心,誓要将他就地格杀!

但他怎么可能坐以待毙?

论武功,成玄策远不是忘岁月的对手。忘岁月轻轻提掌,招未至,御剑已被掌风击飞了出去。晏飞卿心下大骇。

“王上!”

她一声惊呼,飞身而上拦在成玄策面前,掌力随即压至,她眼前发黑,一口血吐了出来。

“飞卿……”

成玄策揽住她,不禁有些动容。他原本恼怒于晏飞卿的不懂事,没想到她竟会在危急关头为自己舍命。

钟离煜拾起御剑,护在两人身前,挡下忘岁月第二招,口中疾呼:“禁卫军何在?”

话音刚落,便听外头一片刀环步靴的响声,忘岁月知道,这是两厢的禁军集结了过来。

要立刻杀掉桓王不难,钟离煜剑法不错,却也不可能扛过他三招。可问题是,杀掉桓王,北桓就能成为他囊中之物吗?还是为人作嫁,自己身陷囹圄?

忘岁月脚下一踏,身影飞弹出殿门,禁军聚过来时,他已经跃上屋脊,消失在夜幕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