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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假凤虚凰(2 / 2)

“还是插不上?”

小荷道:“不是插不上,是总滑下来。”

“应该是手法的问题。”上官陵接过发簪看了看。这是一支金簪,但金是镀的,实际上不知是铜还是铁,掂在手里颇重,摸起来很硬,做工也不好,簪头过于尖锐,感觉戴上去都能戳破脑袋。

“你怎么会用这种簪子?”上官陵纳闷,宫中用具未必件件精细华贵,但都有一定的制式。

沈安颐道:“这不是从宫……家里带过来的,是尹璋在半路上买的。”

她出宫时着侍卫装,所以不曾携带首饰,后来想到钟离煜没见过她几面,恐怕伪装之下他更认不出,便托尹璋去寻一套女子衣饰。尹璋未成家,不会挑选女子饰物,用选兵器的方式选簪珥,专挑坚硬不折光芒闪亮的拿了回来。她虽哭笑不得,但说到底是自己预先安排不周,便未加责怪,先凑合用着。

“昨天那支压髻钗不见了,只好用这个先替替,谁知竟戴不上。你试试,若再不行,我就拆了头发换个梳法,不用它好了。”

上官陵拿着金簪走到沈安颐身后,端详着她的发髻琢磨了一下,然后要了梳子来,不多时便解决了难题。

“这可神了!”小荷稀奇,“凌公子,怎么你戴就不滑了?连簪子都听你的话?”

“滑下来是因为簪子重,我把它藏在头发里边,底下拦一层,所以不掉了。”

“凌公子,你可真聪明!”小荷望着她,笑眯了眼,“你人这么好看,又这么聪明,做你的家人一定很有福气。我哥要是也有你这么聪明就好了,不然……”

话语突然收住,她仓促地咬住嘴唇,旋即转开话题。

“啊,凌公子,你们要是不急着走,我今天带你们在堡里转一转可好?杜鹃花开得正艳呢!”

上官陵敏锐的目光在她脸上微停,点头道:“好。”

岁入深春,群芳半残,唯剩杜鹃荼蘼犹自暄妍,依依系留着最后一点春消息。面对如此可感景色,上官陵和沈安颐却丝毫生不出“目极千里伤春心”的闲情,她们的心思完全放在了观察堡内的形势和布防上。

黑岩堡规模不大,从外到里建有数重高低不齐的围壁,重要的出入口有佣兵把守。内部有仓廪和马厩,其余房舍院落亦无奇处。上官陵根据人员分布和走动情况判断东西两院是佣兵住处,北面是姬妾内闱。

“那是什么地方?”上官陵指着前方一座高大屋宇发问。

小荷道:“那就是堡主的住处。”

“你们堡主武功是不是很好?”

“这个我不清楚,平常也不太见他动武,不过大家都很怕他是真的。”

“为何怕他?”

“他是堡主嘛!”小荷答得理所当然,“要人生就生,要人死就死……”

三人漫步走过主屋,转过一道墙垣,前面是一方鱼池。

小荷道:“这里荒僻,没什么好看的,我们往那边走吧。”

沈安颐取出手帕拭汗:“走了许久,不如歇一会儿。”

小荷只得依从,三人在池边的石栏上坐下,上官陵问:“小荷,你家住哪儿?在这坝里么?”

小荷拽了一把茅草在手里玩,闻言点点头:“是啊,往东五十里,就是我家。”

“你家有几口人呢?”

小荷抽草的动作停住,脸色显得难过起来,却不吭声。

上官陵便道:“这么说你是孤儿。那想必是堡主收留你,照顾你长大了?”

“他才没那种好心!”

小荷一句话脱口而出,猛又咬住嘴唇。好一会儿,她擡头向上官陵望了望,有点委屈地开口:“凌公子,我看你像个好人,我就跟你说了吧。我爹娘死得早,我一直跟着哥嫂过活。我嫂子好看,有天被堡主看上,派佣兵来抓人,我哥跟佣兵打起来,结果自己被打死了,我嫂子也跳井了。那几个佣兵为了交差,就把我抓进堡来。”

说到最后,她眼中泛起泪光。沈安颐见状便把自己的手帕递给她,与上官陵对了个眼色。

等小荷平复了情绪,上官陵道:“小荷,我有点口渴,可否劳你替我倒一杯茶来?”

“好。”小荷立马站起身,“我这就去。”

眼见四周再无旁人,沈安颐顾谓上官陵:“看来乡人所言不假,这仇元朗残民自肥,欺男霸女已非一日。”

她们昨日入关,沿路走访得知了些情形,后来投宿黑岩堡,主要也是为了核实消息,进一步了解详细。

“人心不附者,虽有金城汤池不能守。”沈安颐道,“倘若成玄策不想再与忘岁月周旋,起意强夺此地,必能得手。我们既然占得先机,便不可白白放过。依你看,我们若现在动手,胜算几何?”

上官陵稍加盘算:“七成。”

“还欠缺三成,是什么?”

“龙骁卫虽然英勇,但此次随行人数不多,少于仇元朗的部众,这是一成。堡中仓廪丰富,可以支持守兵久战,而我们临时作战,没有太多储备,只能选择速胜,这是第二成。仇元朗曾为过忘山门部下,自身肯定有武功,但不知水平如何,能对局面产生多大影响,这是第三成。”

沈安颐听她历数完,忽笑问:“文萧关不易攻破,你没有算入?”

上官陵道:“文萧关守兵不过数十人,全仗地势险狭。若是完全从外攻入有难度,但在关内……臣一人可敌。”

沈安颐点点头:“有七成胜算,事情可为。这样,我们马上——”

一语未毕,小荷端着茶水的身影出现,沈安颐只得咽下剩余的话。

“凌公子,茶给你。还有件事,我刚才回房倒茶,遇见堡主派人来找你。”

“找我?”

“嗯,说堡主想请你做西席先生,可堡里的人都不读书,没有书本可供教习,因此想请你出关一趟,挑选些合用的书回来。”

沈安颐闻言冷笑,凑到上官陵耳边道:“他看你昨天两番都不中招,知道你机敏不好对付,所以想支开你呢!不过也好,省得我们找理由脱身了。”便对小荷笑道:“我们夫妇受堡主款待,区区小事,自当效劳。”

两人相偕而去,眼见快要走到大门,忽听背后有人叫喊,回头一看,一个仆人奔了过来。

“堡主说了,劳动凌公子已非待客之道,不敢再劳动凌夫人。夫人不必出去,就请在堡内休息。”

上官陵眼一眯,颜色凛然:“怎么?难道还怕我们一去不回?”

笑话,他就是指望她们一去不回,现在恐怕也不能如愿了。

“不是……公子误会了。”仆人被她目光一望,说话有点结巴,心想这位凌公子有这般逼人气势,昨天竟眼拙没看出来。

上官陵不复理会,携着沈安颐走向大门。

大门紧闭,周围也没有人准备开门,上官陵自己动手拉门栓,用力拉了几下,竟是纹丝不动。

那名仆人见状蹭了过来:“这门是机关控制,这样打不开。”

“怎么打开?”

“堡主说了……”仆人嗫嚅着,仍然重复那一句,“夫人必须留下。”

两人相对沉默,上官陵脸色愈发沉冷。

半晌,沈安颐开口:“好,我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