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个人,还真是不聪明。既然不想死,为何还要激怒本王?”
上官陵道:“桓王有问,我便照实应答。桓王若要动怒,又何必问?”
就事情的表象而言,当初的确是北桓在主动请求她合作,成玄策也深知这一点。看上官陵说话时神色自若无比,甚至令他有一瞬的错觉,仿佛一切真是自己的多虑。
但也只是一瞬而已。
“你要是心里没鬼,为何不敢投效本王?”
“桓王一见面就摆下杀阵,上官陵若投降,岂非弃公主于不顾?为人臣而不忠不义,桓王敢用我?”
“那现在呢?你的公主已经安全了。”
“现在我已是阶下囚,投诚也不过是出于贪生怕死。”上官陵轻轻一笑,“桓王敢信这样的臣子,我却不敢信能信这种臣子的桓王啊!”
“好一只能言鸟!”
成玄策气极反笑,笑罢脸色倏转阴鸷。
“来啊!把他给我拉出去,上刑具!”
“是!”
“啊呀!”
看守们大喝一声,晏飞卿也突然大叫了一声。成玄策不悦地拿眼睛横她:“你干什么?”
晏飞卿眼神发慌乱跳,愁眉苦脸地咕哝:“刑……刑具就算了吧?用不着这么大动干戈吧?”
成玄策眯起眼:“你对我的决策有意见?”
“没有没有!”
晏飞卿急忙摇头,觑着他的脸色,心知这事没得转圜,再多嘴指不定把自个儿搭进去,只得闭住嘴巴,颓丧地垂下脸去。
看守门蜂拥而上,七手八脚拽人上刑。岂料上官陵虽然负伤,反应仍然敏捷,身子侧闪,看守们扑了个空。擡腿一脚,反身扑上来的一个被踢开。“哗啦”一响,另一名看守被她用腕锁上的铁链绞住了脖子,头脸通红,嗷嗷直叫。
正在不可开交,忽听外头一声呼唤:“王上!”
成玄策一愣,惊喜转身:“谢璇?你怎么来了?”
谢璇刚走进来,行礼道:“臣来给王上呈送近日朝中紧急公文,需要王上亲自批阅。”
“你来得正好。”成玄策向身后的上官陵指了指,“此人武功了得。劳你大材小用,把他绑起来上刑。”
谢璇的目光在衣袍带血的上官陵身上微微流转了一下,拱手道:“王上,臣与此人曾有数面之缘,不如让臣先劝劝她?倘若无用,再行处置可好?”
成玄策考虑片刻,到底还是卖了他个面子:“那你试试吧。”
见是谢璇,上官陵的态度也客气几分,颔首为礼:“谢将军。”
“上官大人,我的老调想必你听腻了,在下今日便不谈投效,只谈谈大人。”
“哦?”
尽管知道最终目的还是劝降,上官陵也不免被勾起一点好奇:“将军想谈什么?”
谢璇就近将她再次打量了一番,见她虽然负伤,却无羸弱之态,于是稍感放心,斟酌着言辞开口。
“大人如今孤身被擒,若执意对抗,便只有身死一途。我知大人不惧死,可古人云‘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大人青春年少,携经世之才,抱雏凤之志,倘若长眠在此,非但性命可惜,更使才学枉费。九泉之下,何以面对师长教诲之恩?”
上官陵呼吸一滞。谢璇也许是误打误撞,但想起君九兰,的确让上官陵陡生一丝惶然。
谢璇略顿一顿,又道:“桓王与昭王孰圣孰明,在下不敢断言。但昭王年事已高,膝下王子非愚即弱,就算没有今天的事,大人将来侍奉庸君,岂不也是明珠暗投?届时若不甘心想另择明主,岂不更受非议?大人拼死送离公主,已足见忠心,如果昭王不遣救援或救援不及,令大人身陷绝境,大人改投桓王也情有可原。时运有穷通,境遇有安危,大人何必拘泥于固见呢?”
上官陵暗暗叹息。
就情理而言,谢璇说得不无道理。只是……只是……凤飞九万里,非梧桐不栖。作为国君而言,成玄策或许的确强于昭国几位王子,可到底算不上她心目中的仁明之主,哪怕他真的能够捐弃前怨善待她,恐怕也将使她素志难酬。
可她心里也知道,谢璇之所以来说这些话,很大程度上也是想保护她免受酷刑,乃是一番实实在在的好意。倘若一口拒绝,不但自己要白受许多额外的痛楚,也枉费了谢璇的苦心,甚至连累他受到桓王的怨责。
思来想去,她只得暂行缓兵之计,对谢璇道:“容我考虑考虑。”
成玄策道:“你最好赶紧考虑,本王明日便起驾回宫。今夜之前,本王要听到答复。”
袖幅一甩,转身昂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