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啊?”
门扇后响起一个枯涩的声音。
卫队长应答道:“我们是远道而来求医的人,请问贵庄主在吗?”
门后的人声静默片时,道:“庄主近日有事,不接诊病人。”
卫队长为难地回过头来,用眼神请示马背上的长官。
上官陵略一沉吟,扬声道:“在下昭国尚书令上官陵,有要事拜访庄主,不知可否通禀?”
对于太过陌生的人和环境,她始终抱持着一定程度的警惕,因此眼下只先报上了自己的名号身份,悄悄隐下了公主未提。
门后没有响应,微听得窸窸窣窣。又过了一小会儿,沉重漆黑的大门打开了,探出一张干橘皮似的脸,首如飞蓬,胡子拉渣,一双眼睛茫然无神,仿佛刚刚睡醒,在众人脸上漫无目标地逡巡。
“哪位是上官大人?”
上官陵道:“我是。”
那人的视线落到她身上,茫然的眼睛里慢慢聚敛起了一点精光。
“找我们庄主有什么事?”
“在下受昭王差遣,特来相请贵庄主,为我国三王子殿下治疗宿疾。”
“他人呢?”
“王子殿下病体羸弱,不堪颠簸,未曾同来。”
那人面露不耐烦:“没来庄主怎么给他看?”
说着缩回门缝里,手一举,便要关门。
“等等!”
随着一声清唤,车帘打起,少女的身影如落花辞树,飘下车来。
上官陵心下微叹,关系亲弟,沈安颐总是不够耐得住性子。
那门人果然停了动作,目光亮了亮。
“姑娘是……”
上官陵只得介绍:“这是我国公主,三殿下的长姐。”
“啊哟原来是公主!小的失礼了!”门人明显恭敬了许多,点头哈腰地走出来。
沈安颐道:“父王听说庄主贤名,渴慕之至,本欲亲来拜会,无奈国务倥偬,只好命我前来。不知庄主可在?”
“在!在!”门人对她似乎格外顺服,呵呵笑道:“公主请进,请进!有什么事,您和庄主亲自说吧。”
“多谢。”
沈安颐道一句谢,提裾跨过门槛,上官陵紧随其后。卫队长领着侍卫们正要跟上去,却被门人拦住了。
“咄!别人不能进!不能进!”
沈安颐驻足回头,见那门人手舞足蹈,横着大门闩拼命把侍卫们往外压,嘴里呼喝不止,半像恼怒半像癫狂,不由蹙了蹙眉心。
上官陵看在眼里,立刻知晓她心中所虑:这次前来是有求于人,若是一进门就和人家闹起纠纷,不但惹恼主人请医无望,还会平白惹上一身麻烦。
于是她出声:“客随主便,你们就在外等候。”
“是!”
山庄倚山而建,内部地势也是阶梯形的,级级擡高,层次井然。外门对着一方巨池,池水有些干涸了,残荷半落,苹花渐老,背风顾影而立,早已看不出盛放时的佳致。
绕过池岸是一片灌木林,中间分出一条石阶,绵延向上,甚是修远。略一目测,足有百余级。
阶梯的尽头是一道石门,或者说,根本就是一座山岩里掏出来的洞口。若非能够直接看见那头的光,这道“门”简直就像一条隧道了。
穿过这道石门,山庄的真容才呈现在眼前。
老树古榕高大遒劲的躯干撑开一片洞天,终年常青的翠盖生机盎然地抖擞着枝叶。两道廊桥分别从左右环构,接通四角的观楼。紫藤萝沿着廊桥密密匝匝垂挂下来,风一起,波涛翻滚,散花飞琼。
空地上放着几架秋千,游蜂戏蝶穿花扑叶,高低乱舞。
门人哼着小曲,脚步如飞在前带路。不多时,便将上官陵和沈安颐带到一座二层高的楼前。
“两位等等,小的进去通报一声。”
“有劳。”
门人答应着,踮脚离去。
趁着等候的间隙,上官陵就近打量起眼前的建筑。这座主楼的正面很宽阔,显得气象庄重,看得出来是主人居所,但不知怎么,她总隐约觉得这座楼宇乃至整个庭院的布置风格,看起来都像是给少女居住的。难道说这个传闻中性情乖僻医术精湛的山庄主人,竟然是个少女?
主楼的台基下放着几座石雕,然而雕刻的却不是狮兽之类,只是一些跪伏的人像。额头触地,姿态极其卑微,有如奴隶一般,令人见之心哀,不忍久视,与四周的浪漫甜美气氛格格不入。
她正在观察思索,楼内走出来个仆人,向她们行礼:“贵客请进,我家主人有请。”
沈安颐点一点头,与上官陵一同踏入堂门。
出乎意料,客堂里没有人,甚至……也没有一张桌椅。
阳光越过她们的肩头,从身后洒进来,一直投落到对面的屏风上,无碍无阻。
粉尘如霰,在光束里轻飘飘地浮游。
“两位近来可好?”
一个耳熟无比的声音凭空响了起来,随即便是一步、两步、三步……脚步声。
“过了这么久,我们总算又见面了,沈公主。还有你——上官陵!”
自得的笑意洋溢在话语里,凌人的语气似曾相识。沈安颐仰头,向话声的来处望去,只一眼,骤然震惊。
“是你?成玄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