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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毛遂自荐(2 / 2)

成玄策面上笑意霎时消尽,一字一顿地吐出五个字:“你再说一遍?”

千机公主见他骤然换颜,心知不妙,可她自觉没错,偏不肯吃这一套,轻哼一声道:“我喜欢的人,就是鉴深法师。”

“你疯了是不是?!”成玄策拍案而起,“天下那么多男人,你看上谁不好?非要看上一个和尚?”

“哥!”

“住口!本王丢不起这人!从今天起你给我老实待在寝宫里,不许踏出宫门一步!”

千机公主被禁了足。

她是桓王最疼爱的亲妹,即便禁足也没有人敢怠慢,用度承奉和从前毫无差别,除了活动范围被限制在了朱雀宫一亩三分地之内,其实也并未尝到任何实际的苦头。故此,惩罚效果便微乎其微,千机公主全然不知畏惧,更没有反省的心思,三天两头大闹寝宫,满宫里会吭声的不会吭声的,都可怜兮兮地遭受了许多池鱼之殃。

闹得多了,传到成玄策那里,虽没换来桓王陛下的妥协,却也令他不胜其烦。成玄策无奈,面对血脉相系自幼疼宠的胞妹,实在下不去重手,但要遂她的意更是绝无可能,思来想去,最后派了晏飞卿去奉旨慰问,一来查看情况,二来充当和事佬。

然而年轻的桓王陛下显然高估了自己这位新美人的劝和能力。晏飞卿来到朱雀宫,三句话没说完,就被千机公主一波气势恢宏的唇枪舌剑击了个落花流水。千机公主表示,她哥这种一恼羞就成怒,道理讲不过就关人禁闭的行为,不但仗势欺人,而且罔顾亲情,令她这个做妹妹的深受伤害。

“你说他干的这是人事吗?没错!我是一不小心惹他生了气,拂了他的面子,可他连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我,说关人就关人!平时口口声声说我是他唯一疼爱的人,是他最亲的好妹妹,现在真遇到点事情,他当我是妹妹吗?”

晏飞卿哪里搞得清楚他们兄妹俩之间的糊涂账?只得闭着眼睛搅浑水,拿着三姑六婆的陈词滥调来搪塞:“他也是为你好。”

“为我好?”千机公主全不买账,凤眼一飞下巴朝天,“他要真肯为我好,就按我说的送我去昙林。等我找到了鉴深双宿双飞,我就相信他为我好。”

晏飞卿呆滞地望着她,觉得这姑娘大概真疯了:“鉴深是个和尚……”

“和尚怎么啦?他比我见过的所有人都好!”

晏飞卿哭笑不得:“就算他好,人家也不见得把你放心上啊?你在这里单相思有什么意思?”

“谁说的?”千机公主两步跳过来,振振有词:“他一定是把我放在心上的,不然怎么会连我送他的那么多宝贝都不要,为我积累福德?在他眼里,我一定比这朱雀宫最珍贵的宝物更重要!”说到最后,越发满脸喜不自胜。

晏飞卿张口结舌,忽然不知该怎么劝她才好。

千机公主突然凑到她面前。

“你帮我出宫好不好?”

晏飞卿吓一大跳,整个人往后一缩:“帮……帮你出宫?”

“我知道王兄对你好,经常让你出宫散心。”千机公主道,“你悄悄把我藏在车子里,或者我假扮成宫女跟你一起出去。只要你把我带出王宫,后面就没你事了,就这一个小忙,你帮帮我,好不好?”

晏飞卿简直佩服她包天吞地的胆子,不过佩服归佩服,她可没有同谋的勇气。

“不行不行!”她赶紧摇头,眼珠子乱绕,这才发现千机公主不知何时已经屏退了宫人,越发让她产生密谋坏事的错觉。

“怎么不行?”

“王上不同意的事,我怎么能干?他非劈了我不可!”

千机公主不屑:“之前找我拿万寿宫钥匙他同意了吗?你不是照干不误?”话刚出口,她心头忽生一计。

“要不这样?”她面露志在必得的笑容,缓缓逼近晏飞卿,“你帮我出宫,我就把钥匙给你。”

晏飞卿四处乱溜的眼睛不动了。

“这个……不太好吧?”

“哼,你答不答应?”

晏飞卿捧住心口。她现在兴奋过度,又紧张过度,感觉自己时刻要昏过去,脑子里乱成一团麻。帮千机公主出逃,无疑是危险行为,可师父还在长杨等着自己。机不可失啊!

天人交战许久,她发出一句豪情感慨。

“人生在世,总是要见义勇为一回的!”

眼看昭国将近,车马却逶迟了下来。

上官陵一行在临近边界的小城暂时停留。

前几日又开始下雪了,道路茫茫,寒气骤增。沈安颐为了赶路方便,并未多带衣物行李,她原本生得文弱,冷僻山路走久了,加之一路上忧思甚重,便猝不及防染了一点风寒。她自觉不是什么大病,倒不很放在心上,只叫按行程继续走,然而上官陵等人职责所系,焉敢轻怠?于是转道附近城镇寻医问药,准备等公主病愈再启程。

请医问脉完毕,上官陵接过药方大略检查了一遍,付银谢过大夫,问城中何处有药铺。大夫道:“西边有家吉祥药铺,药材最齐全,就在老王酒家对面。”

上官陵道谢,正准备唤侍卫进来取方买药,却听那大夫又道:“我得提醒你一件事,那家铺子药材虽然齐全,只是有一门不好,那家掌柜的年纪大了,眼神不太中用,有时候会抓错药。您买药的时候可得盯仔细些。”

上官陵拿不准他口中这位药铺老板眼神不中用到什么程度,保险起见,索性亲自去抓药。她跟着顾红颜熏陶了几年,纵然医术不精,辨药却是没问题的。

提着包好的药往客栈走,脚下积雪咯吱作响。风一起,树头上的碎雪簌簌落下,如散开了一捧梨花。天空因这一场雪变得昏暗了,大地却在银装素裹中明亮起来。放眼望去,路边的松柏都已戴上了雪冠,纯洁的颜色顺着直挺的霜枝延展,一直垂覆到末端,任由凝下的冰滴将松针包裹成晶莹的形状。

上官陵突然停下脚步。

街道的那头,几道人影正慢步行来。走在中间的女子身着骑装,英气的面目十分熟悉,但好像隐隐添了几分忧容。冷风夹杂着雪末,不时拍打着她的面颊和衣襟,她却像全无所觉,只是神情专注地转动着视线,似乎在搜寻着什么。

是谢琬!

上官陵警铃骤响,就在此刻,竟见谢琬微扭脖颈,目光向这边巡来。身体先于思维做出反应,她脚步一动,飞快避入旁边的巷口。

几只雀鸟正在泥地上蹦跳着觅食,冷不丁被树枝上掉下的雪块砸得悚然一惊,赶忙扑扇着翅膀钻到松盖底下去了。

谢琬没有看到她,视线擦过巷口,投向了另一处。

上官陵微微屏息。

她不知道谢琬为何出现在此时此地,但她清楚自己做过什么。

人算不如天算,不存在真正天衣无缝的谋划,她从未指望过能永远隐藏一切,即便她已将每一步处理得够仔细。

雪花挟着清寒扑面而来,被一阵风吹进衣领里,冰凉地贴在肌肤上,提醒着她眼下该做的事。

她转身,快步走进曲巷深处。

绕路返回客栈时,沈安颐睡得正沉。上官陵把药交给厨房,到客房中探望了一下众侍卫和顾曲薛白两人,过了片时,便闻淡淡药香飘上楼来。

沈安颐恰好醒来,见上官陵送药进来不禁微笑:“这一路上实在辛苦你,采棠不在,竟连端茶奉药也要劳烦于你。”

“采棠替公主引开追兵视线,责任非轻。至于端茶奉药,不过举手之事,微臣代劳,亦无不可。”

沈安颐接过药碗,舀起一勺放在唇边试了试温,心神稍感不宁。

“你说,真的会有追兵吗?”

上官陵不语。

沈安颐直觉不好,忙问:“有什么状况吗?”

上官陵忽而一笑。

“无妨。”她淡淡道,“公主喝药吧。”

沈安颐叹息:“怪我不知珍重,带累了大家,不然这时候,应该已经到昭国了。”

“公主只须宽心养病。”上官陵言语简单,“其他的事,臣自有安排。”

候着沈安颐喝完药,上官陵托着空碗带上房门退了出来,刚踏下一级楼梯,倏然驻步。

楼下大堂里客人全都不见了,谢琬带着几名卫士站在大堂中央,负手擡头,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久违了,上官……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