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目录
关灯 护眼
加入书架

第二十一章 节外生枝(2 / 2)

沈安颐却摇头:“相反,我很难相信别人。安颀是我最心疼的妹妹,换了其他人,我也不敢轻易托付。”她回转视线,重新与上官陵目光相对,定定地道:“但我觉得,你值得信任。安颀跟着你,我放心。”

望着那三人走远了,成玄策回头,问轩平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轩平左右看了看,凑到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什么?!”成玄策大吃一惊,脸色由白变青,“居然有这么巧的事?你确定?”

“我亲手捏过了。”轩平语气沉沉,眼色也沉沉,“确定。”

“这东西怎么会到她身上?”

“这已经不是重点了。”轩平很冷静,“重点是必须将人扣下。”

成玄策唇角抿成一条直线,五指收紧成拳,重重摁在了石台上。

五人在水榭中重新坐下,桌上摆着精巧的宫制点心,但却没一个人有心情动它。

“上官大人考虑得怎样?”轩平面带浅笑,亲和如故。

上官陵答得简洁明了:“我不接受。”

“大人何必如此?”成玄策开口道,“能带回去一个总比一无所获好,昭国并不吃亏。”

“不吃亏的好像是北桓。”上官陵似笑非笑,“若在下没有记错,一开始的条件应该是北桓出质一人,是殿下舍不得手足,才要求换成归质。”

成玄策哑口无言,一动不动地盯视着她,突然眼神一厉,倏然站起身来:“出质就出质!”

上官陵心中一颤。

她的本意,当然是逼迫成玄策屈服于感情和形势,却没想到他宁可舍弃疼爱的妹妹也要扣人,竟不知到底有何内情?思路飞速运转,出质的条件是自己开的,当然不能在此刻主动反悔拒绝,但若这么敲定,和她的目的相差了何止十万八千里?

她不答言,顾目成玄策的眼神却已降至冰点。

轩平点头道:“看来也只好如此了。”

“不!”一直保持沉默的沈安颐突然出声。少女眉尖颦蹙,清丽的面容微有焦急之色,她的目光扫视过对面三人,语音柔婉而又坚决:“一个就一个。”她看向上官陵,忽然起身,一提裙摆跪下:“请大人成全。”

上官陵一惊离座:“公主不可!”

“我答应。”她声音沉冷,这句话自然是对太子和轩平说的。

成玄策笑了,但却只露出一半笑容——他随即发现自己高兴得早了。

以沈安颐对姊妹的疼宠和顾全大局,这一跪显然不是为自身求的。“那么,公主打算……是谁回去?”他仍不死心。

沈安颐诧异地看向他,觉得这话简直白问:“当然是安颀。”

商谈进行到这一步,要再临时改口已来不及,成玄策的笑容有些掩饰不住的僵硬:“公主何必如此舍己为人?你在北桓多年,难道就不想家吗?”

这话的引导意味过于明显,沈安颐脸色一愣。

上官陵插口道:“殿下若真体谅公主思乡之情,何不让两位公主一道随使团离开呢?”

成玄策不说话了。上官陵总是这样,不动声色,却一语诛心,他若再坚持强辩,只会徒显虚伪和别有用心。他偏头笑了笑,挽起袖口,不自觉地切齿:“那就这么……说定了。”

实在不行,等使团离开了王都,他再另寻机会下手。

因为养伤的缘故,成玄晞已有好几日未曾上朝。

他当然没什么严重伤势,只不过顾曲那两拳是照着脸打的,他可不想顶着一张淤青斑驳的脸在朝堂上被太子看笑话。

待在府中喝喝小酒听听小曲,不操心不烦事,也是很惬意的。

在这惬意畅怀的时分,内侍碎步走来,打断管弦幽咽:“殿下,丞相大人求见。”

和外人的想象不同,殷时存这个当朝第一权相并未生得脑满肠肥,相反颇为清癯,抚须站在那里时,很有一点仙风道骨的味道,眉带闲常笑意,丝毫看不出近来被太子连番打压削权的痕迹。

“舅舅!您怎么来了?”成玄晞亲迎出来,一揖到地,看样子挺敬重这位丞相舅舅。

两人一起往里走,殷时存眼神慈蔼,意态庄重,不紧不慢地道:“老臣今日来,一是为了探望殿下的伤势。”

成玄晞摸摸自己的脸,不好意思地干笑两声。作为王子逛青楼挨打,实在有失身份,也怪自己大意,以为谢璇一走,太子失去最大臂膀,万事落定心里太轻松,连侍卫都懒得带就出门,想不到阴沟翻船,竟被个来路不明的小子揍了。虽然自己勒令过在场者不许声张,但丞相作为百官之首,要了解清楚真实因由也没有太多困难。

“人有旦夕祸福。”殷时存打量着他,语调和缓持重,“殿下还是万事小心的好。”

“丞相教训的是,甥儿知道了。不过舅舅今天来,不会就为了敲打我吧?”

殷时存笑笑:“今日早朝,太子殿下下令调回西南驻军。”

成玄晞一怔,反应过来立刻怒气冲头,脸色胀成猪肝红:“这也是他能动的?!御史们都不管吗?放任他胡作非为!”他轻狂归轻狂,却并不是笨蛋,太子的用心如此明显,他瞎了才看不出来。

“殿下说近年战事多,兵役本来就重,为民生着想,召回备军犒赏归田,也是体恤爱民的意思。加上昭国那边也同意撤军,于情于理,倒挑不出大错。”

“召回是真,归田我看未必。”成玄晞冷哼,急得袖幅猛甩,“昭国怎么会同意撤军?上官陵一个使臣,也敢答应这事?”

“使臣的权限是君主授予的,上官陵能不能做这个主只有他自己和昭王知道,我们无从置喙。昭国小公主流落在北桓,太子殿下以送还她为条件,和上官陵达成了协议。”

“那个丫头?”成玄晞脚步一顿,“我在母后宫里见过,沈公主还求母后帮忙送她回去来着,早知道那时候就让母后答应了!省得弄出这麻烦!”他捶胸跌足,懊悔连连,一把握住殷时存的手:“舅舅,您看我现在该怎么对付他?”

“殿下,”殷时存语带安抚,“臣来告诉您这事,并不是为了让您对付谁。”

“什么?你……”

“太子本就是储君,殿下不如早些弃怨结好,您与他毕竟有兄弟手足之份,只要不犯大过,或许还能得到一条退路。”

“退路!我不要什么退路!”成玄晞万不料他说出这么一番话来,差点气晕过去,“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殿下。”殷时存拱手一拜,“老臣来此已久,该告辞了。您千万保重。”

成玄晞年少气盛,无论如何听不下这逆耳忠言,殷时存前脚一走,他后脚就冲进王宫,直奔王后寝殿。

钩陈宫中一派安详,王后端坐在榻上静听完他的哭诉,眉不抖眼不跳,金口一开,第一句话却是:“堂堂王子顶着这张脸在宫里乱跑,我怎会生出你这么丢人的儿子?”

“母后!娘!”成玄晞抱住她的腿,哭得凄凄惨惨戚戚,“您就别管丢人不丢人了,先管管儿子的命吧!”

王后俯身将他拉起来。

“哭成这样,不成体统。”她低斥一句,将儿子按坐在一旁,微微扬目,看向佛龛前的香烛,一字一句地道:“我不会让他如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