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永无法反驳,知道自己已是栽在了杨贤妃手里,气得砸了手中酒杯,咬牙道:“是哪个该死的去告了密!”
杨贤妃将他苍白的脸色看在眼里,冷冷一笑:“殿下沉溺宴饮,亲近小人,是为不贤;圣谕之下,明知故犯,是为不孝。圣上口谕,今日由我出面,替圣上管教一下殿下,来人啊——”
“在。”殿中内侍齐声回应。
“将这几个伶人拿下,一人杖五十。凡是参与宴饮的宫女,杖三十。”
话音未落,殿中已是哭成一片。
李永知道杨贤妃一向心狠手辣,她带来行刑的内侍绝对会下重手,情急之下,忍不住开口求情:“这几十杖打下去,这些人不死也要去掉半条命,还请娘娘高擡贵手,从轻发落。”
“只要殿下能够改过自新,几条人命又算什么?九月死掉的那批宫人,我看殿下都忘了吧?”杨贤妃瞥了李永一眼,嘲讽道,“他们若死了,也是殿下屡教不改的错。”
李永目瞪口呆地望着杨贤妃,在四周刺耳的惨叫声里,意识到自己的软弱无力。
堂堂太子又如何?面对实权在握的杨贤妃,他只有逆来顺受的份。
转眼之间,所有伶人和宫女都被绑到了殿外,排成几排,依次受刑。
轮到的人被按在早已备好的刑具上,剥去下裳,在天寒地冻中赤条条地挨打。只消一杖下去,被冻白的腰臀便红肿起来,再挨上几杖,肿胀成紫红色的臀肉立刻皮开肉绽,血顺着伤口淌了一地。
前一刻还风流倜傥的少年郎、巧笑倩兮的小宫女,此刻变成刀俎间挣扎的鱼肉,场面惨不忍睹,伴随着啪啪杖笞声、哭泣求饶声、杀猪似的惨叫声,东宫瞬间成了堪比诏狱的血腥刑场。
李永无力改变眼前的一切,只能被杨贤妃指派的两名内侍胁迫着,木然站在殿前观刑。
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这场惨剧却仿佛永不会结束。他的眼神从一开始的痛楚煎熬,渐渐变得空洞麻木,视线也从亲信们被打得稀烂的身子上移开,望向头顶阴云密布的天空。
他仰着头,失魂落魄地站在彻骨的寒冷中,脸上忽然感觉到几点冰凉,飞散的神思才恍然回归躯壳,喃喃道:“下雪了……”
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就这样不期而至,星星点点地洒落人间。
大宫女立刻撑开伞,为裹着貂裘的杨贤妃挡住风雪,殷殷提醒:“娘娘,当心风寒。”
杨贤妃缩了缩脖子,觉得这场风雪来得十分扫兴,厉声催促:“还不快点!一个个慢手慢脚的,没吃饱饭吗!”
这一吼似乎连老天都吃了惊吓,顿时朔风一紧,雪花劈头盖脸地扑了过来。
杨贤妃的脸被风雪刮得生疼,见刑罚已近尾声,便吩咐左右,动身离开少阳院。
在路过太子李永时,她刻意停住脚步,侧过脸来盯着他,嘴角挑起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我知道殿下因为德妃的死,心里一直记恨我。”她顿了顿,慢条斯理道,“其实殿下一直以来,都错怪我了。难道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德妃她是自己病死的,就像殿下你,如果有一天被废了,那也是你自己德行败坏,咎由自取。”
李永浑身一颤,如当头棒喝,在四周痛苦的呻吟声中清醒过来。
他快要完了。杨贤妃的得意、从容,无一不在提醒他,自己脚下的路已经走到了尽头。
父皇已经彻底被这女人蛊惑,也许就在明天,自己这个太子就会被废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