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通讯录里几百个朋友的号码通通拨了个遍,
好笑的是竟然没有一个接的。
所以…他也就大概猜到了,是家里人在惦念着他。
可…即便如此,即便或许已经无声地获得了某种谅解,
魏苒还是觉得无颜面对“父老乡亲“,
没有脸面和他们说上一句“谢谢”。
于是就执拗地顺着那条走岔了的路继续走了下去。
想要做出点儿成绩,有了底气了,再回头,再道歉。
如今…好像也确实是时候了。
魏苒说完那句“嗯,好,我会回去。”之后,挂了电话,
然后在走廊里呆了一会儿,去那个滴水的洗手池洗了洗手,
把它用力地拧了拧紧之后,才离开。
离开之后。他回到了实验教室。
用他这辈子掌握的所有物理原理,想出了一个拉开门的时候可以尽量不发出太大声音的办法,就这么几乎是悄无声息地回到了荀归身边。
回家的事情已经没什么好犹豫的了,总是要回去的。
他也应该是要回去一趟了。
可好不容易了去了心头一桩大事,终于能够稍微松口气,安些心的他,
却又开始纠结起另一件事情来,就是朗皓星发的消息的内容,他作为唯一的“目击证人”,到底应不应该告诉荀归。
虽然朗皓星刚发过来就删掉了,可他并没有觉得朗皓星弄错了什么。
他也应该不是在开玩笑,恶作剧。
生死这件事情不好拿来开玩笑的。
尤其是这个节骨眼上。
两年的期限已经过了一年多了。
因为荀归总是念叨着,他最近传来的都是好消息,
说不定这病还真能“不治而愈”,自己就好起来。
网上和书上也确实能够查到类似的病例,虽然很少很少,但也不是没有。
荀归说过朗皓星其实是一个运气很好的人。
要不然即便是她生拉硬拽,以他的实力也不能和她一起并肩走到S中的。
文化和体育考试的时候也总是都能超常发挥,
依然平日里吊儿郎当总让人伤脑筋,
但在重要的事情上从来没有掉过链子。
如今应该也是一样的。
因为荀归说的话一向都很有根据很有道理。
所以魏苒也难免有些相信了。
或许根本不用他和荀归出手,朗皓星的病就会好起来…
可…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算了,还是先瞒着她吧,等我去好好弄弄清楚,
毕竟他很快又撤回了,发错了也是有可能的。
或者忘了在那些害人的字眼前面加上“不”也未可知。
或许,他也依然会继续传来好消息的。
在绝望的尽头竟然也是能迸发出希望来的。
魏苒那被狠狠吓住了的心里那一刻源源不断地,
冒出的都是这些个相当积极的想法。
望着身边正酣睡的荀归,
想着一切都坏不到哪里去的。
小剧场。月亮。
朗皓星和魏苒说过,荀归是他的白月光。
朗皓星所有科目的成绩都不太好,包括语文。
对于很多知识的了解都很浅显,阅读理解也总会是做得一塌糊涂。
可对于“白月光”这个抽象的意象,他的感触却很深。
明明荀归是人,月光不过是一种现象,是截然不同的。
而且说实话,是不是白色的还有待考证呢。
可老师第一次讲起这个词的时候,他想到的就是荀归。
朗皓星总觉得她的身边一直是被某种光环围绕着的。
如月光般皎洁无瑕,美丽至极,无须与太阳争辉,
在无数个黑夜里带给人希望,让人觉得很温暖。
荀归总是一次又一次地拉他出泥潭深渊,
拉他在那光芒无限的她的近处,带着他一起受人瞩目。
朗皓星也知道他这辈子最值得骄傲的成就,
不是运动员,不是歌手,不是创作人,
而是荀归的好朋友,最好的朋友。
他无论如何努力,都做不出比这更好的成绩。
那天晚上的后半夜,月亮就完全不见了。
被云层挡住了,被即将乍现的明媚光明给冲淡了。
整个实验室里其实是漆黑一片的。
可魏苒依然觉得,他可以把那房间里的一切都看得很清楚很清楚。
尤其是荀归,她的每一个睫毛和头发,他竟似乎也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还真的是白月光呢…”他这件感叹道。
荀归的心长什么样子,他甚至都能一下子看清楚。
很简单很纯粹,就是希望身边人都好,希望能做一个能让大家都能更好的人,
仅此而已。没任何的坏心思。
绝不会踩着别人的身躯自己往上爬。
站在高处也全是因为别人对她心悦臣服。
虽然认识的时间不长,也就一年多,朝夕相处的日子也是最近才多起来的。
而顾雪他相识甚久却还在最后关头都没能看透她的心,
明明有过这样的事情,可魏苒还是愿意相信,
荀归真的就是这副她看起来的样子。
从外到内都澄澈透亮美好无比。
那天晚上,一向不迷信的魏苒诚心诚意地许了个愿望。
对着那没有月亮的天空,默默祈祷。
希望她和他的人生都能回到正轨,
可以从过去某个他们心心念念难以忘怀的时刻继续往下走。
正常地,没有任何意料之外的事情的,那样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