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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三十(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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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式拆纱布的日子定在三天后。

潘多拉知道她情况有所好转,也不再费心按时点卯,跟照顾她的护工说了声,亲自飞往奥地利谈生意。

商人重利,郁理完全理解。

她让其中一位意大利口音浓重的陪护,用她的新手机找到联系备注为【宋,F】的人。新手机没有下载国内社交巨头绿泡泡和大眼仔,她只能给宋思窈拨FaceTi。

视频很快接起。

两国有时差,但宋思窈是夜间动物,她从气浪震穿骨头的cb逃出来,露天阳台飘着轻薄冷雪,木质地板覆盖白霜。

“Lily!”宋思窈的尖叫声响彻天际,一张脸恨不得穿透屏幕平移到她身边,她扭着眉毛:“新闻是真的?你真的出了车祸?你现在在哪里?你的眼睛怎么了?!”

郁理没立刻说话,她闲闲地挑了下眉。双眼纱布已经拆下,她眼尾受了点轻伤,好在愈合条件不错,几乎没有留下任何不美观的伤疤。

“你问题好多,”她轻轻地笑起来:“我应该回答哪一个好?”

尽管已经可以隐约视物和感光,但为了更好地康复,她不被允许直视任何光亮,以免加重眼部压力。

她戴着医用护目镜,精灰色的镜面如一面明光湛亮的镜子,清晰地映出屏幕前她仅剩的半张脸。

这副先锋前卫的造型震住了宋思窈,她微抿唇角时,整张脸显出一张明晰利落的冷感,很像赛博朋克电影中高功能仿生人。

“眼睛没事了吧?”宋思窈担心地看向她:“你把地址发我,我去看你。”

“在医院,基本没事了,不用特地来一趟。”她停了一下,听见那边鼓噪喧嚣的风声和隐隐约约的重金属噪音,弯唇笑说:“之前一直在住院,没能联系你。你,是我在耀京,唯一的朋友。”

宋思窈站在完全逆风的位置,长发被吹得乱七八糟,像一张面具糊在她脸上。

“哎......”

宋思窈担心之余又很感动,另外,她莫名其妙地觉得自己在郁理心中的地位要优于宋愈。

但事情完全不是这么回事。宋思窈的F,是friend的F;宋愈的d,是driver的d(后来在某人的强烈要求下改回了原名,并强迫郁理写了十遍愈合的愈),所以她没必要拿自己和粉毛小狗比。

“我不能说太久。”手机和她之间隔着一定距离,郁理其实看不清宋思窈的表情,但她“注视”的方向没变过,就好像宋思窈真的站在她眼前,“别担心我,等我回去。”

宋思窈拗不过她,而且临近年关,他们宋家规矩繁多,逃不开,只能遗憾作罢。

收线后,陪护在郁理的强烈要求下继续播放红楼梦,她已经听到晴雯被赶出贾府,表情一直绷得很紧,按时检查的医生见她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以为眼睛又出了什么问题。

她好像听得很认真,但剧情讲了什么,其实没听进去。

当时郁理没让潘多拉完全压下消息,这导致她处于一个相当被动的地位。但,她可以利用这份被动去做什么事情。

虽然目的达成了,但步骤完全错误。

因为来的人是庄铭。

她是有点想念周敬航了。

事实上,和周敬航相处的每一分每一秒,郁理向来掌控着彼此或进或退的主导节奏。她想给周敬航打电话,但旧手机在车祸中彻底报废,而她只有周敬航的微信,别的联络方式再没有。

年三十那天,雪落得很轻。她站在窗口往下看。

私人医院的安保性极强,她侧身倚窗,护目镜过滤掉许多带有攻击性的色彩,眼底一派温润雪色,映着苍翠枝桠的绰绰重影,很有意境旷远的孤独。

五个陪护让她做主缩减到两个,已经不用24小时贴身照顾,病房只剩她一个人,和一道被金色夕阳曳得斜长身影。

她先是看到一辆缓缓泊入露天车坪的立标奔驰,精灰色车身,商务款式。车胎碾过干脆的金黄落叶,她耳边似乎响起某种揉碎的声音。

国外的驾驶位和国内不一样,她看见副驾驶下来一个人。

看不清容貌,但是背影很熟悉。

他很高,清峻冷感的一身黑。黑色口罩挂在线条清瘦的下颌,冷白喉结微动。

手掌扶着没有关上的车门,他微微躬身,和车内的人说了几声什么,漫不经心地应两句,又点了下头,才把车门关上。

郁理秀挺鼻梁架着护目镜,她审视地眯起眼。

那一刻,周敬航似有所感,他定住脚步,垂下手边一捧奥斯汀玫瑰,洞悉一切的眼风平静无澜地扫上来。

郁理掩上厚重的遮光窗帘。

静谧如水的黑暗中,她极度不悦地抿了下唇角。

穿成这样,简直要参加什么人的葬礼,肃穆得令人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