俨然不复曾经对宋镜歌的趾高气昂,唐婉婷撩起长袖盖住的伤痕,又摸了摸她干瘪的肚子,开始向她卖惨。
“镜歌,妈妈走投无路了,郑世杰破产后家暴我,把我肚子里的孩子都打到流产了,看在我们母女一场的份上,原谅我以前那样对你。”
唐婉婷改嫁郑世杰,抛弃宋镜歌与年迈的赵蕙兰享受富贵荣华,克扣女儿的营养费,贬低折辱宋镜歌。
而今一朝落魄狼狈时,她才想到了有宋镜歌这个女儿。
“抱歉,我始终共情不了你,就像你不会共情曾经的我。”
宋镜歌拒绝被道德绑架,也拒绝与唐婉婷有多余的眼神交流,语言的温度比沉寂十年的往事冰冷,她不带任何感情色彩。
“我爸的死亡是你间接造成的,我无法说服自己原谅你。”
唐婉婷罪有应得,却对宋镜歌恬不知耻:“听说你成了歌舞剧院的首席,那一个月赚的不少吧,要拿出些钱来孝敬我,你给我钱我就不来找你了。”
“你改嫁后总共给了我两百二十七元的营养费,和奶奶住养老院的钱,我读大学时都还给你了。”
清晰唐婉婷在改嫁后给了自己多少钱,但宋镜歌得履行法律条纹的赡养义务。
“我会按法律规定的赡养费给你打钱。”
留下长凳上的唐婉婷,宋镜歌结束了这场简短的对话。
买了束鲜花,她去陵园来看奶奶赵蕙兰。
宋镜歌把鲜花放在祭拜的石台上,静静地立于赵蕙兰的墓碑前。
秋风吹过,乌发蹭过她眼角的泪痣,女人肤白胜雪,头发在后方用茶色发夹盘起,淡雅清冷。
四周无旁人,宋镜歌给赵蕙兰讲述起今日的遭遇,思绪万千。
“奶奶,唐婉婷今天来找我了,她抚养我长大,再改嫁有钱人,又狠心将我丢下,可看到她落魄的样子,我却没有想象中的那样开心。”
一句代过遇见唐婉婷的琐屑,宋镜歌又说了今天她的好消息:“这些年来我听你的话,坚持喜欢的舞蹈,我骨折的后遗症消失了,还收到了中国歌剧舞剧院的邀约。”
风卷过陵园枯黄的草坪,景致萧瑟,落叶破碎。
将脸颊边随风凌乱的发丝挽到耳后,宋镜歌传达她内心的想法。
“奶奶你给我说过,年轻时你为了爷爷,从南朔搬到了北都。”
再提旧事,宋镜歌说起她不曾对旁者表露的想法。
“上大学时,我产生过永远留在南朔的念头,后来慢慢攒下了在南朔买房定居的钱,可我忽然发现,其实我无法从内心里,完全认可南朔作为故乡。”
宋镜歌抿唇浅笑:“在南舞读研毕业那天,我终于回到了北都,还是北都好,北都有我的家人,以及我曾经爱过的少年。”
在陵园看完赵蕙兰,宋镜歌回了趟县城里的家。
快一个月没归来,宋镜歌打扫了住宅,收拾到奶奶住过的卧室,在床底搜到了以前的相册。
那本相册在杂物室吃灰数年,是赵蕙兰去世后,从书店里收拾好放回来的。
相册里的照片数量不多,图像已然褪色,宋镜歌用湿手巾擦掉表面的灰尘,又翻开相册,内里夹着的纸张落到地板,背面朝上。
因为纸面紧夹相册,隔绝了水和空气,所以没有非常泛黄,收拾者困惑地拿起,认出了这是高中时去许野望家,他给的她的草稿纸。
背面的那张小字衬了正面的笔迹,不细看容易忽略。
高中的宋镜歌没发现此细节,九年后的她看明了这行文字——“许野望送宋镜歌。”
当时许野望把草稿纸给宋镜歌后,纸上的内容晦涩高深,她看不懂就夹在了书店的相册里。
宋镜歌的瞳孔震颤,像是在捧着一颗十七岁少年的,忠贞不渝的炙热真心。
冥冥中有种强烈的预感,或许这张草稿纸能成为有力的证据。
谨慎地将这张草稿纸装进了文件袋,宋镜歌不想让许野望白来一趟,考虑先让联系他的同事陆应泽。
隔行如隔山,宋镜歌见到陆应泽后,把文件袋给了他。
“这是许野望九年前的手写稿,我看不懂上面的内容,你是专业的,看能不能用来做专利申请的证明材料。”
取出草稿纸看了半晌,陆应泽惊叹这张薄薄的手写稿。
“许副任不愧是航天科研界凤毛麟角的天才,专利的理论雏形在九年前有影子!”
“能帮到他就好。”宋镜歌如释重负,“我似乎总在欠他的人情,你代我把这个转交给许野望。”
陆应泽捏着纸张点头,他欲言又止:“明天我转交给他,宋首席,你和许副任……”
“高中时我们就互相认识了。”宋镜歌看向草稿纸,“这是当时他送给我的。”
“难怪了,我说许副任为何一争取到能自主试验就……”
瞬间想通了什么,陆应泽自言自语至半路停下,转而说起其它。
“许副任对于宋首席来说,也是很特别的人吧,不然你为什么这么支持他。”
宋镜歌的音色如击珠玉般玲玲动听,分明声线柔和,每个字却都掷地有声。
“即使舆论让他蒙上了灰尘,许野望的姓名与争议挂钩,我仍然会选择支持许野望,我不会因为他和诽谤,甚至污名一同提及而鄙视他。”
“相反,我认可他的职业素养,我知道,他对航天的热爱永远赤诚,永远热烈。”
尊重许野望对航天事业的热爱,宋镜歌道出了她的见解。
“我喜欢他的名字,许野望,寓意为仰望天上的星野,一生望向他热爱的航天事业。”
有人要他身败名裂,她偏要祝他扶摇直上。
“如果许野望现在注定要独自一人,站在风口浪尖。”
未能设身处地,与许野望感同身受,宋镜歌推敲出了对方的处境,想尽她所能伸以援手。
“那么我愿意与他并肩,同他一并被品头论足,这是我能为他做的,也只有我能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