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她腿上受了伤,血迹虽干,看样子怕是不方便走路了。
陆铃儿迅速拉她到一旁,陪她简单处理完伤口,容砚冷泉般的声音便又响起:
“单逐星,你与梦绾一人一马,走官道速回长宁。”
“阁主,你们怎么办?”
梦绾还没从红佩的去世中缓过神来,此时更是心生愧疚,这一路因她几陷险境,阁主还要把马让给她,这让她如何好意思走。
“我与陆铃儿走来时的小道。”
他们没了马匹,眼下走小道反倒比走官道更有优势,邢戮根本来不及在在山间提前埋伏,加之小道地形多变,更有利于甩开追兵。
这的确是眼下最有利的走法了,见陆铃儿也不住地点头催促,梦绾终是不再推辞,与单逐星一道向容砚拱手道:
“是!”
四人就此分道而行,单逐星与梦绾骑马急驰而去,陆铃儿也与容砚走上了来时那条小道。
再次走在这条路上,两人的心境已然不同,速度也快上了许多,经过遇上黑金妖蟒那间驿舍也未停留,只一路往前赶。
直至日暮西垂,他们才在山间的溪水边停下。
此处临水,又多果树,两人迅速捉鱼摘果,待找好今日的食材,天也黑了下来。
他们于溪边两块大岩石间生起火堆,火光被岩石这么一遮挡,远处便不易查觉,邢戮若是追来,需得走近了才能发现他们。
陆铃儿一边啃着野果,一边将鱼架在火上烤,容砚坐在她身侧,咬下一口野果细细嚼着,眼神却一直落在她身上。
那晚在驿舍前,他们也是这样烤着鱼吃着野果,没想到才两天,便又走上了同一条路,吃上了同样的东西。
只是这一次,没有其他任何人,只有他与陆铃儿。
眼前的陆铃儿,低着头认真烤着鱼,啃完一个野果,又翻出调料洒在鱼身上,俏鼻轻轻耸了耸,似是在闻烤鱼的香气。
容砚顿觉心中一柔,今日他们从广蕴楼取完密信,前遇厮杀后又赶路,他担心陆铃儿身体吃不消,可她偏偏不道苦不喊累,直到现在才又显出了几分俏皮。
娇俏是她,坚韧也是她,渐渐成长起来的陆铃儿,同当年那个将他于无边黑暗中拉起的小丫头一样,都深深撼动着他的心。
“喏,好了!”
陆铃儿的声音打断了容砚的思绪,低头看去,一条烤好的鱼已递到他的面前。
容砚唇角掬起一抹笑容,伸手接过了烤鱼。
陆铃儿口中吃着鱼,心里还挂记着近日来的桩桩件件:
“阁主,你说红佩口中的主子,究竟是什么人?又为何对这密信有如此深的执念?”
她不明白,到底什么人会对一封密信咬紧不放,一直追了十年,甚至不惜为它广招杀手,做下累累血案。
“她的主人,或者说那幕后之人,之所以对密信如此在意,定是上面有他忌惮的东西。你忘了密信是怎么存放的了?”
经容砚这么一提,陆铃儿也想起了盒中的密信是卷放而非折放,那是朔国人特有的习惯。
“幕后之人与朔国有关?”
“嗯,想来这封信,恐会让他与朔国之间的秘密公之于众。”
容砚对陆家之事追查多年,但接连这两封信的出现,让他意识到原先的方向并不精准,事情比他想的还要复杂。
陆铃儿点头:
“稍后我们便来看看,这密信里到底写了什么。”
“好。”
吃完烤鱼,陆铃儿清理着鱼骨残渣,容砚却擡眸凝向了她的容颜。
跳动的火光下,她妍丽的面容美得令人心动,山间晚风吹来,拂乱了她额前的碎发,她轻轻擡手,拨开了面上那不听话的发稍。
擡眼间,她对上了容砚注视的目光,心一下就慌乱起来:
“怎么?我嘴上又沾什么了?”
她刚刚吃了东西,容砚就这样盯着她看,曾经在船上吃红豆酥、嘴角沾上芝麻的记忆又从脑子里蹦了出来。
她伸手在唇边拭了几下,本就红润的唇角被她擦得更加艳丽,水汪汪的杏眼轻轻眨着,诱惑而不自知。
容砚赶紧拉住她的手腕:
“别擦了,没沾东西。”
“哦。”
陆铃儿赧然,原来是会错意了,可他的手……
她的目光投向容砚握在她腕上的手,容砚这才反应过来,立即松了手,身子也往后靠了靠。
陆铃儿还真是会折磨人,顶着一张惑人的脸,偏偏又什么都不知道。
正在两人相顾无言之时,一只蝴蝶慢慢悠悠飞了过来,许是被这火光所吸引,它绕着火堆飞舞了片刻,最后翩然落在了容砚的肩上。
两人的目光跟随着蝴蝶,从火堆来到肩头。
这只蝴蝶并无甚特别,但它出现在此时此地,又在容砚肩上停下,陆铃儿不觉心下一动。
人说蝴蝶停在身上会有好事发生,她想将这份好运留下来。
见容砚擡手欲逐,她连忙轻声叫住:
“阁主别动!”
容砚听到她的声音,果然僵着身子停下了动作,陆铃儿倾身向前,朝他缓缓伸手,想要捉住那只传说能带来好运的蝴蝶。
两人本就离得不远,只是方才容砚往后靠了一些,距离才稍微大了点,陆铃儿够着身子,眼看着指尖就要够到蝴蝶,林中却忽地传来了一声鸮[1]叫。
那沙哑的嘶吼声陡然划破静谧的夜空,把陆铃儿吓了大跳,惊得她一下失去重心,身子猛地向前倾倒。
一声闷响过后,跳动的火堆旁,一只蝴蝶展翅轻舞,离它不远处,陆铃儿正无措地看着下方的容砚。
她怎么会,把阁主扑在身下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