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还在滴着血,福安讪笑着,突然想起自己做过的事:“锦怡,是娘鬼迷心窍,被付春登哄骗着谋权篡位,他几次三番派人刺杀你,死在你手里也是应当,你可别犯傻,将这些罪过算在娘头上。”
花锦怡冷笑一声,福安脚软着跪坐在地,擡头仰望,苦苦哀求:“是娘的错,娘对不起你,哪怕看在我十月怀胎的份上,原谅娘,好吗?”
花锦怡笑得想流泪,前一刻还在对她喊打喊杀的人,此时竟然和她聊起母女情,可笑至极。
“你杀了养母的儿子,几次派人刺杀我,又逼得义母一家颠沛流离,你要我原谅哪一个?”
福安嘴唇上下抖了抖,挤出一声讨好般的笑:“阿大的住所金银财宝众多,你尽数拿走,可保一生无忧。”
“哈哈哈……”花锦怡大笑出声,忍着啐一口唾沫的冲动,笑骂道:“你这嘴脸真是丑陋至极。”
福安脸色白了又青,咬紧了后槽牙,火气和不甘升腾着,一碰见剑刃却好像火上泼水,刺啦一声熄灭了。
她开口:“我与这人同流合污实在是逼不得已,他趁我走投无路强行玷污,又逼我扮起神女,坑害旁人实非我愿!”
没龙剑越来越近,隔着衣裳,福安的心口已有刺痛之感。她心中觉得荒唐不安,难道花锦怡真敢杀她?
“锦怡,你想想在公主府的旧日时光,娘亲近你爱护你,什么都给你最好的。以后娘虽不是公主,却还可以与你过那样的日子。”
花锦怡的泪终于滚落,公主府的旧日时光?那不过是福安虚情假意搭建的空中楼阁,偏偏她自己沉溺其中,刻意忽视了福安的异常,天真的以为自己可以永远沉沦于美梦之中。
后来种种,美梦一点一点支离破碎,如今福安还妄想以此再骗她一次,可笑。
没龙剑的力道不减,福安彻底没了哄她的心情:“你竟要弑母?全天下怎会有你这样不孝的女儿,你可是从我的肚子里爬出来的,是我给了你骨血,没有我就没有你。我可是你亲生母亲!”
“呵……”花锦怡不想再与她废话,布帛和皮肉破裂的声音齐齐响起。
福安瞪大双眼看向前方,至死不知女儿为何非要杀她,她拼尽最后一丝气力,恶毒诅咒:“大逆不道!不得好死!”
万籁俱寂,花锦怡跌坐在地,拾风雨后脑剧痛,恍惚着睁开眼。
福安胸前鲜血喷涌,倒地不起,阿大也已经毙命。
“锦怡……”他踉跄着将呆愣的花锦怡抱在怀中,喃喃道:“没事的,一切都结束了。”
众和尚簇拥着住持赶到时,看见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少莲跟在后面,一眼就看见阿大的尸首。阿大死了!太好了,那神女岂不是……
住持哭喊着:“哎呀!这!你怎可……”
拾风雨捡起没龙剑站起身挡在花锦怡身前,挽了个剑花:“我已手刃此二人,尔等罪大恶极,快快受死!”
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拾风雨已经持剑到眼前,只几步之间,和尚便已死了个七七八八。
住持扯着僧袍摇摇晃晃,有好几次看见那利剑已经到了眼前又偏离开,早已吓得魂飞魄散,口中喊着饶命饶命。
“想要活命?那得看你表现。”拾风雨的声音犹如天籁,住持抹抹脸,汗已经流得像洗澡水一样。
“大侠饶命,我愿投案自首,尽数返还脏款!还有原先的暗牢,还关着几个人,我虽贪财,可不敢害命啊!”
“不可。”花锦怡开口道:“你若自首,叫被你坑骗过的女子怎么活?”
住持一喜,不用自首正好,忙不叠领路道:“小僧这就领二位大侠去救人!暗牢还有个入口,就在大雄宝殿的金佛身后。”
暗牢昏暗,层层浸染过的血腥味难以消散,还有湿气和粪便的恶臭味。花锦怡守在殿中,拾风雨和住持进入,没走多远,果然找到了消瘦的老方,还有其他几个被关着的人。
住持卑躬屈膝:“都是些不服管的,没办法才关在这。”他瞄向拾风雨,斟酌着问:“大侠,小僧一时财迷心窍,往后一定潜心向佛,再也不敢了。”
拾风雨睥睨一眼,本想直接杀了,但转念一想,这一切总得有个证人,于是答应道:“我说话算话,自是不会杀你,但你要想好,还有没有隐瞒?”
住持忙道:“没了没了!”
他还以为自己逃过一劫,没想到还是被拾风雨绑了个结实,只能哭丧着脸跟着走出暗牢。
这一夜忙乱总算过去,花锦怡面色不好,身心俱疲,被拾风雨强押着休息,留他自己忙碌。
晨光倾泻,炊烟袅袅,花锦怡被开门声吵醒,昨夜的事好似梦境一般,她猛然坐起身。
拾风雨擡头看她,将手里买来的包子和糕点放在桌上:“把你吵醒了?那正好吃点东西,吃完咱们就出发。”
花锦怡的脑子还没醒,呆呆地看着他。
她许久没有这种呆愣懵懂的表情,拾风雨忍俊不禁,走到床边揉揉她的脸颊:“睡傻了?快吃吧,咱们是先去建州还是先去看姜伯,你选。”
早饭过后,两人骑马直行,南下建州。山丘层林尽染,马儿跑在其中,十分畅快宜人。
“别再闷闷不乐,万佛寺的事,我已禀明皇上,由他善后。福安罪大恶极,你此举惩恶扬善,大义灭亲,百姓会感激你的。”拾风雨说。
花锦怡沉默半晌,随即轻笑道:“我没事,福安口口声声说是我的亲生母亲,可她不配。”
她策马扬鞭,肆意张扬:“千帆已过,往后余生,你我携手并肩,游历江湖!”
她的脸又恢复了神采,马儿也跟着兴奋,奋力扬蹄,一骑绝尘。
拾风雨爱这样的她:“不是要携手并肩吗?跑这么快干什么?!”
他追逐而上,就好像这一路的追逐,终于拨云见日,与心爱之人不离不弃,直到暮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