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目录
关灯 护眼
加入书架

第 69 章(2 / 2)

寝宫窗外,拾风雨攥紧拳头,死死忍住冲进去凑人的冲动。

长公主与统领偷情,只有黛墨守在门口,给了他可乘之机,他本想来打探虚实,没想到竟听到了福安长公主这样的蛇蝎言论。

回到宅子,拾风雨将偷听到的话一字不落地复述给花锦怡听。

晚风习习,已有些冬日的寒意,花锦怡又披上一件罩衫,还是感觉冷得刺骨。

原来这就是被血肉至亲欺骗伤害的滋味吗?如同被钝得缺口的刀一点一点磨着血肉,将她的心、她的魂都切割成粘着血沫的渣滓。

她见过舔舐羊羔的母羊,见过保护幼崽的狼群,见过接住雏鸟的雄鹰,独独没有见过这样的母亲。

“锦怡,不如我们离开吧。”拾风雨提议。

离开吧,就像赵许,潇洒地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远离这些冷血无情又位高权重的人。

花锦怡沉默良久,最终还是点点头。

她无法选择有怎样的母亲,但她可以选择自己过怎样的人生。既然没有了亲情的羁绊,京城和其他地方又有什么区别?绫罗绸缎比不过清风明月,佳肴珍馐亦比不过柳畔河堤。

她可以回浔州找姐姐,可以去风雨岭找义母,也可以去终南山投奔姜恭和赵许,反正哪里都比冰冷的京城好得多。

两人了无牵挂,第二日便简单收拾行囊,趁着京城人人都在讨论围观斩首李冶的时候,骑马自城门扬长而去,谁都没有告诉。

午门之外,远远地围着一圈又一圈的人,大家都想看看曾经的王爷长什么样。

李冶蓬头垢面,被绑住手脚跪在地上,他又有了虚幻的感觉,这个世界好像和自己剥离,他虽跪着,却冷眼看着每一个人。

身穿官服一脸严肃的石崇洗,观礼的武将和来往的百姓,他们有的庄严肃穆,有的嬉皮笑脸,独独没有人为他而惋惜难过。

天上好像下雨了,他擡头看了看,太阳晃得他眼睛刺痛,分明是晴天,脸上怎么有雨水呢?

午时已到,刽子手喝下一碗酒,手起刀落。鲜红的血液喷涌而出,圆滚滚的头颅滚落地面,不知是谁拍手称快,百姓一边叫好一边哄闹,好像要过年了似的。

千里之外,还有这世上唯一一个为李冶伤心的人。

曹银屏点上一根香插在土里,那孩子她没见过,印象里还是刚出生时皱皱巴巴、大声哭嚎的样子,如今二十多年过去,也不知道长成什么样子了。

伴随着李冶的斩首,曹人山的罪名天下皆知,但这世界上人人都可唾骂哥哥,唯独她不能。

算起来,落霞沟出事那年,正是她怀胎八个月时,不论谁见了她的肚子都说是皇子,是皇上第一个儿子,因此皇后宫妃、臣子亲王,无不对她虎视眈眈。

他们曹家不过是刚刚发迹两代的新贵罢了,在朝中没有根基亦没有依仗,她日日担惊受怕,既担心哥哥在前线的安危,又怕自己在宫中遭人毒手。

一定是哥哥为她筹谋,和乌虎里配合骗取战功,想为她、为曹家稳固根基。可他万万没想到,等他班师回朝受封大将军时,他的妹妹却香消玉殒,只留下刚刚出生的皇子李冶。

他的威名令靖和帝忌惮,她的儿子亦惹了皇后不快。此后犹如昙花一现,风光无两的曹家逐渐走向衰败。

曹银屏弯腰拜了拜,心中默默念叨,她对不起李冶,带他来到这世上却不曾给过他母爱,但她亦活得艰难。如果他还愿意,下辈子她还想做他的娘亲,给他幸福的一生。

不远处,李三宗拍拍儿子的后脑勺:“这几天别惹你娘生气。”

“我何时惹娘生气了。”四宫嘟囔一句。

他爹这个大老粗,几辈子修来的福气能捡到娘亲这样的娘子,怪不得天天像伺候老娘一样伺候她。不过,如果他有娘这样的娘子,他也愿意天天伺候。

“爹,你带我摸金吧,我也想捡个漂亮娘子。”四宫求道。

李三宗咬牙,这小子不像他娘,专门像他年轻时的不正经,擡起手狠狠打他的脑袋,“就你那两下还摸金?滚回屋去,别在这碍眼!”

李四宫不敢惹自己老子,灰溜溜回屋了。

吵闹声打断了曹银屏的伤感,香已经燃了一半,白色的烟云缭绕,慢慢弥散在空气中,太阳明晃晃挂在头顶,此时那孩子已经走了吧。

她回头看去,儿子蹦蹦跳跳着往屋里跑,夫君目光沉沉看着她。

“你又凶儿子?”

李三宗支支吾吾着不承认:“你说四宫怎么就不像你呢。”

“谁说他不像我,我可不是端庄的官小姐,年少时最喜欢骑马射箭、舞刀弄枪,调皮得很,只是后来身体不好罢了。”曹银屏说。

李三宗不接这话,他不想妻子又去想从前的事,想多了总是伤怀,“你这段时间恢复得不错,应该可以赶路,咱们冬天前搬去江南,那里冬天好过一些。”

“好,都听你的。”曹银屏温柔开口。

她这辈子幸福圆满,从前有宠爱她的爹爹和哥哥,自皇陵重生后,又有一心为她的夫君和儿子。

如今前事尽了,她只想好好珍惜余下的每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