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点到名字,石崇洗从队伍中一步踏出,“各项罪责皆有证据,非我能信口开河。”
站在最前面的于达回过头,缓缓开口:“别的事无甚质疑,只是落霞沟旧案事关重大,要还将士清白,需得拿出铁证。”
于达心中仍觉曹家发家不易,更可况能养出曹小姐那样飒爽正直的女儿,怎么会做那样猪狗不如的事。
武将窃窃私语,福安长公主喉咙滚动,心中瞬间紧张起来。
但怀王有备而来,他挥挥手,早有黑甲军押着两个脸上烙字的人走上前,正是周叔运和许信。
两人同为北关军之后,父亲通敌被斩于阵前,曹人山一边陷害忠良,一边装作善人收养他们,将他们训练成暗卫杀手,任其调动。
声泪俱下间,武将义愤填膺,他们在前线抛头颅洒热血,一腔忠胆为国为民,竟还好防范同袍背叛吗?
“我豢养私兵确有此事,可你们说当年我舅父通敌之事不过都是猜测罢了,怎可拿来定罪?”李冶直挺挺跪在一旁,语气坚定,倒像是真的被诬陷了一样。
怀王抿抿嘴,将昨日找来的老马夫带了上来。
老马夫步履蹒跚,颤颤巍巍地跪下,“我是北关军中的马夫,确实听过曹大将军与敌军密谋,凡是察觉不对或反对的将士都被杀了,大大小小十七个,我是个马夫又不识字,没人怀疑我。”
探究的目光纷纷看去,老马夫擦擦汗,脑子一懵,嘴长了张,昨天背的那些东西快忘得差不多了。
老马夫说的顺溜,倒像是提前准备的,于达心中察觉不对,问道:“当年北关军在何处驻守?”
“是在咸城。”这个他背过。
“北边的部族是谁?”
“是……是乌虎里。”老马夫额头沁出汗,被于达的咄咄逼人吓住一半的胆。
“战马如何喂养?”于达又问。
糟了!这没让老马夫背过,怀王心中着急,大声问道:“阁老什么意思?”
于达笑笑,拱手恭敬答道:“臣想起原先与徐老将军聊起战马难养,想来北关军养马更有方法,因此发问。”
老马夫汗如雨下,身体抖如筛糠,任谁看都有鬼。
“怎么?北关军中的马夫,竟连如何养战马都忘了?”于达咄咄逼人。
老马夫看看上首的怀王殿下,“战马需得喂些盐巴,然后……然后……”
他真不知道怎么养战马!
于达心中嗤笑,这马夫胆小,刚来时已经被阵仗吓破了胆,三言两语就被问出破绽。
“你冒充北关军的马官是何居心!”
于达一声呵斥,吓得老马夫差点失禁,只能不住地磕头。
怀王阴沉着脸,李冶被治罪已是无法改变的事实,于达怎么还执意为他脱罪。不过无妨,还有赵许呢。
“赵许何在?”怀王殿下开口,众人向赵许看去,就连老马夫都停了下来,不敢发出声音。
怀王站起身说道:“马官惊吓过度不能言语,周叔运、许信能说得清却被怀疑,既然有人不肯信这些人证,物证总要信吧。当年被诬陷通敌的校尉任兴弼,在家书中将曹人山的蹊跷写得一清二楚,因此遭曹人山诬陷,其子任柯持信诉冤,还未进京就被杀害。如今书信就在赵大人手上,还有什么可辩驳?”
赵许摸摸衣襟,手却怎么都伸不进去,那个油纸包就在里面,可是……
屋内或站或跪足足几十人,竟安静的落针可闻,皆目光灼灼地盯着赵许的手,可他的手怎么不动了。
怀王的镇定不复存在,面目狰狞,赵许虽然一副淡定从容的模样,却迟迟不肯动作,他是什么意思,莫非信的事是假的?
千钧一发间……
“信在这里!”门外传来清丽的一道女声。
是花锦怡的声音!赵许猛然回过头,朝堂之上,众人寻着声音看去。
因疾行赶路,她原本恢复个七八的身体有些虚弱无力,脸色惨白,一手提着衣裙,一手举着书信,拾阶而上。
“任兴弼的家书在这里。”她缓下步子,平复几息,小心翼翼展开信件高高举起,却因心急微微踉跄,举起的手臂扯地她胸腔隐隐作痛。
赵许几步上前将她轻轻扶住,小声耳语:“锦怡,不急啊不急,身体要紧。”
他将书信接过,却没有看,只说道:“劳烦红喜公公宣读。”
王红喜看看怀王殿下和长公主,得了首肯,小跑着走下台阶。
一目十行将书信的内容看了一遍,他挑着事关曹人山大将军的事,仔细念来。
人证物证确凿,李冶深叹口气,是他无能,斗不过李准和福安两个人,也没有保全舅父的英名。
但这怨不得他,父皇偏爱太子,他没有母妃仰仗,舅父早早离世,他往日的成功全靠他自己,今天的失败却是受舅父牵连!算起来,是他们负了他才对!
可无论如何,只能愿赌服输。
福安长公主回过神来,一锤定音:“既再无异议,则依律处斩。”
尘埃落定,李冶被压入天牢,只等三日后行刑。因为他的落网,付春登的罪名不攻自破,重新恢复官职。
宫门外,拾风雨在担忧焦虑中终于等来了花锦怡,赵许背着她,露出的小脸没有一丝血色,青戎跟在后面,看见他后焦急地招呼:“拾公子,殿下晕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