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三更正熟睡时,突然被人摇醒,他正觉烦躁,心想这些人太大胆,自己虽已被贬为庶人,却终究是皇上的儿子,如今刚刚败落,竟被如此对待!
睁开眼睛一瞧,摇醒他的人不是押解的士兵或穷奇卫,这人他不认得。他瞬间警觉,害怕是怀王或福安公主派来灭口的人,问道:“你是谁?要做什么?”
来人低声解释:“我叫刘响,是来救你的,待你我安全逃脱,自会有人来见你。”
救他?李冶心中一动,若他老老实实的前往建州,不说在建州那个冯道引会不会给他使绊子,没准儿在路上他就会被人劫杀,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他没再多想,三两下穿上衣服,什么都没来得及拿,毫不犹豫地随他离开。
但逃离的路并不顺利,不知是哪里有了破绽,没一会儿功夫,就有人发现不好,几路追兵分头行动,从驿馆向外分散搜索。
刘响来不及多说,将他送到一棵大树上藏好,自己去引开敌人。
刚刚搜索到大树周围的追兵被那人引开越走越远,李冶抱着树干,指甲用力得泛白,双臂又僵硬又无力,拼命抱着维持平衡。
虽说不知道逃出来有什么意义,可总好过听天由命。万一是哪个他原先的支持者想要助他东山再起呢?他正好可以韬光养晦,暗中集结兵马,等老皇帝一死,就以铲除奸佞的名号攻入朝廷,等怀王和太子也没了,那把龙椅除了他还有谁能坐?
秋夜冷风萧瑟,李冶逐渐被风吹透,感觉自己好像变成冰块,从里向外冒着寒气。连带着手脚也僵直得没有了知觉,几次险些一头栽落树下。
就在他已经坚持不住的时候,刘响终于回来了。
他站在树下小声问道:“殿下还在吗?追兵已经走远,您跳下来吧,我接着。”
李冶向下望去,他离地面倒是不远,约莫只有不到两人高,可是,他浑身无力,夜幕下的地面乌漆麻黑,好像一个无底洞等他自投罗网。
刘响张开双臂,像一只想要保护雏鸟的老鹰,殷切地看着他,等他学会自己飞。
他噎了一下口水,朝着这只老鹰飞扑过去。
刘响不负所望一把将他扶住,堪堪安全落地,但李冶一个没站稳,还是将脚踝扭伤了。
他抽了口气,强忍疼痛,问道:“你是哪方势力?”
刘响对他十分恭敬,仿佛他还是从前的晋王般回答道:“殿下,待咱们安置好后,自会有人来见你,当务之急是离开这里。”
“去哪?”李冶问,这人不想说是谁救他,再问无异,万一惹他不快,最后遭殃的还是自己。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咱们回京城。”
李冶一愣,心想莫不是于达,也许是他还没有放弃自己另寻他主,派人来救他。可若是于达,为何不直说,偏偏有所隐瞒,故弄玄虚说什么等会有人来见他。
他想不通便不想了,反正回京城总比去建州强。
为隐藏行踪,刘响并没有备马,两人一前一后向京城方向走,李冶的脚踝又累又疼,每走一步都如走在刀尖般。
他从前哪受过这罪,但他什么脾气都不敢耍,一声不吭地跟在后面,一直走到天蒙蒙亮时,路上咯哒咯哒跑来一辆马车。
车夫看见刘响,挥了挥马鞭招呼,走近后说道:“阿响辛苦。”又对李冶问好:“殿下好,请上马车吧。”
李冶看着黑洞洞的车门,抿抿嘴擡脚上车,若是从前,早有美人扶他,如今只能靠自己。
一路上他将可能救他的人想了一遍又一遍,挑挑拣拣剩下几个。可再借他十个胆子他也猜不到,马车里的人竟然是……
赵许!
他的身子半进半出地呆愣在原地,一时间不知道应该做何反应。
赵许浅笑一声,擡手请道:“殿下无需拘谨,请坐。”
事已至此,李冶看看围着自己的三个人,狠狠心坐在赵许对面,马车调转车头朝京城而去。
马车里,李冶面色阴沉,想不通怀王究竟什么意思,他自己一时不察中了父皇的计谋,发配建州不知是死是活,怀王此时怎会好心救他。
赵许亦不说话,两人四目相对无人言语,一个防备隐忍,一个清风朗月。
直到临近京城城门,刘响提醒道:“大人,城门在排查。”
李冶坐不住了,擡眼看去,赵许似笑非笑,他顿时想明白了!没想到李准如此歹毒,竟先帮他逃跑,又送他落网,如此一来,他必死无疑。
只听赵许悠然开口道:“劳烦殿下藏在榻子的隔板里,以防城门搜查。”
“欺人太甚!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几番羞辱就不怕我鱼死网破吗?”他忍着脚踝的疼痛站起身,眉目扬起,气急败坏。
赵许拉着他的胳膊让他坐下,犹如含了清茶般淡然一笑:“赵某无意羞辱,反而可助殿下东山再起。”
“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