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旭听出了她话里的嘲讽,猛地擡起头来。有那么一瞬间,苏旭的面部表情十分狰狞,有点儿像发现有人侵占了自己地盘的某种动物,又有点像披着人皮的恶鬼忽然露出真面目。
但苏旭很快就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表情温和起来。他笑了笑,一副不和小孩子一般见识的宽容大度神情,摇了摇头,感叹道:“还是太年轻。”
丁月华想,如果自己先被苏旭激怒,显得自己不如他,倒真应了他的话了。她就压下脾气,装出一副不在意的样子,说:“苏先生看着是个明事理的人,没想到您竟然也拿辈分来压人。”
苏旭的声音变得低沉,好像是刻意压低了嗓子以示自己的威严:“你懂什么?京城这么大,我们在这里无依无靠,没有认识的人,如何待得下去?”
“可是苏姑娘认识我们啊,”丁月华说,“而且刚到一个新地方,没有认识的人不是很正常吗?待的时间长了,认识的人自然就多了。”
苏旭不接话,只是又低声嘟囔了一句“你懂什么”。
丁月华虽然气恼,但看他似乎没什么想说的了,大概也不会再高一声低一声地找苏清。虽然丁月华被苏旭呛了几句,但只要苏旭不再影响客栈里的人休息,她的任务就算是完成了。
毕竟她年纪轻,不与倚老卖老的老糊涂一般见识。
但苏旭还不服气,嘟囔完了“你懂什么”之后,又仿佛是自言自语一般说道:“就不该带着她四处乱跑,回家以后给她定一门亲事,把她嫁出去,她就老实了。”
丁月华不知道他这话有几分真几分假,是他就是这么想的还是为了激怒她才故意这么说。
不管苏旭说这话是出于什么原因,反正丁月华被彻底激怒了。
“苏先生尚未人老珠黄,您自己怎么不想办法找个有钱人嫁了?总想着靠嫁女儿赚钱算什么本事?”
也不知道苏旭是被“人老珠黄”这个词刺激到了,还是被丁月华让他找个有钱人“嫁”了给刺激到了,他的脸瞬间涨红,仿佛受到了天大的侮辱,怒道:“你竟然与我这么讲话?”
“我不过是说点儿实话罢了。”丁月华不怕他发火,苏旭今天就算气得把客栈的房顶给掀了,该说的话她也要说出来。
“你住口,不准再说!”苏旭使出了一指禅——指着丁月华并希望丁月华按照自己的命令行事。
丁月华则使出了金钟罩——抵挡来自一指禅的一切伤害。
“只许你说却不许我说,这是什么道理?我如果不听你的,你能怎样?把我嫁出去吗?还是摆架子说我不尊重长辈?”
苏旭的脸由红变白,又由白变红,但一直没有再说话,就像被施了定身法一样。
丁月华站在原地等着,心想不管苏旭说什么,她都会奉陪到底。
但苏旭大概是活了这么大年纪,嚣张了这么多年,从来没被人这样骂过,虽然他气得肺都要炸了,却想不出来该说什么。
所以他只是一甩袖子,抛下一句“不与你一般见识”,然后跨过客栈的门槛,扬长而去。
丁月华“哼”了一声,也说了句“不与你一般见识”,然后抓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一杯茶,一饮而尽。
问题解决了,虽然解决得比较惨烈,苏旭以后大概是不会再跟她说话了,但至少问题解决了,客栈重归安宁。
生气的时候她胃口就不好,坐在桌旁喝了两杯茶冷静下来之后,丁月华才感到饿,而且因为成功吵赢了苏旭,她心情很好,连早饭都比平时吃得多。
吃过早饭,苏旭还没有回来,丁月华也不管他,自己出了客栈往开封府走去。
踏入开封府的大门,韩彰正在练剑,他手中的剑劈开空气,带起阵阵凉风。韩彰用的剑虽然不是欧冶子铸造的八柄宝剑之一,但也是把好剑,这剑已经跟了韩彰十几年,韩彰将它保养得很好。
“韩大哥这么早就起来练剑啊。”丁月华道。
韩彰往这边看了过来,见是丁月华,他便收了剑,迎上前来说道:“这么多年一直都是早起练剑,已经习惯了,不管晚上睡得多晚,第二天都是同一时间醒,醒来之后就睡不着了。”
丁月华道:“我是被苏先生吵醒的,他一大早就满客栈找苏姑娘。苏姑娘去镖局了,她担心苏先生不同意她做镖师,所以还没告诉苏先生这事。”
韩彰说:“那他知道以后若是不同意苏姑娘做镖师怎么办?”
“不同意就不同意呗,他同意与否也没多么重要,苏姑娘不愿意跟他回老家,他也不能把她硬绑回去。”
韩彰看了她一会儿,说:“你是不是跟苏先生吵架了?”
丁月华一惊:“你怎么知道?”
“看你的表情就知道了,”韩彰很有经验地说,“以前你和五弟吵架的时候找我去评理,你们俩就总是这副表情。”
丁月华咳嗽了一声来掩饰尴尬,迅速换了话题:“白玉堂刚才被苏先生吵醒了,心情很不好。”
韩彰道:“他心情不好的时候我可不敢去招惹他,让他继续睡吧,睡足了觉,心情就好了。”
他们两人正说着话,忽然听到从开封府外传来一阵“咚咚咚”的声音,一声响似一声,也一声急似一声。
韩彰道:“有人在外击鼓鸣冤,我们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