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Episode86做贼心虚,预备备
早在十九世纪,一位伟大的精神领袖曾如此写道,“法律不是高悬于空中之物,它根植于社会之中,是社会生活的产物。”(①)
那么如果有一天,法律脱离了社会呢?
那就回到最初,迫使它变回人的形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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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见到国木田独步离开后,尾藤素夫用力抹了一把脸,重新换上了平日的表情回到办公室。
他对身边的同事点了点头,随意拉开椅子坐下。
就在男人准备和往常一样,继续看不到尽头的工作时,同僚压低的声音突然传了过来,
“……刚才,企划部的片桐提离职了。”
“离职?他疯……”
尾藤素夫闻言动作一顿,差点惊疑地喊出声,幸好临门一脚反应过来。
他硬生生地压下了差点冲出喉咙的喊声,努力降低音量,
“他疯了吗?!以他的职位和年限,现在辞职,要赔多少钱他知道吗!”
“就是因为是【现在】,才更要辞职啊。”
同事出人意料地说道。
尾藤素夫怔住。
他猛地扭过头,对上了同事异常冷静的目光。
这一瞬间,没有任何来由的,尾藤素夫的心中突然冒出了一个极其不安的猜想,
“喂,你该不会也想——”
果然,下一刻,尾藤素夫就看到同事打开抽屉。
对方从里面拿出了一封【辞呈】放在键盘边,语气平静地说道,
“尾藤,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
“我私下查过了,那个什么武装侦探社的调查员都不是省油的灯。他们是横滨警局的顾问,帮忙解决过不少案件,过不了多久,他们就会抓到石仓。”
“所以,与其眼睁睁地看着地狱回来,不如主动行动。”
“我算过了,以我现在的积蓄,再加上老家的爸妈补贴的部分,如果被起诉,正好可以还上契约的赔款。”
“那之后,我就回老家开一家小卖部,或者种地……总归比在这里当牛马强。”
同事说到这语气一顿。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笑了一声,自我调侃道,
“不对,耕牛的待遇比我们好,我老爹可不敢让它加班到凌晨,会尥蹶子的。”
尾藤素夫:“……”
“可——”
尾藤素夫犹豫地张了张嘴,他看着同事金丝镜片后的眼睛,心中不安的猜想愈发强烈。
“可是,你怎么知道那群混账还会‘降线’?”
犹豫了许久,尾藤素夫还是开口问道。
就算不是‘顶格处理’,但以目前的赔款额度来说,依旧是一笔天文数字。
“不,他们一定会再降线。”
没想到听了这话后,同事瞬间收起了脸上的笑容,用一种明天早上吃面包的语气随意说道,
“尾藤,就在刚才,行政部的另一个老头也被炸死了。”
“他以为躲到人来人往的高级公寓,再锁上大门就万事大吉。”
哈,他们的英雄或许不知道那老头藏在哪儿,但同在行政部的加奈子,可是知道得一清二楚。
毕竟,让秘书‘陪酒’和‘接待’,代价可是很昂贵的。
按照石仓的脾气,行政部处理干净后,马上就轮到最后一个,法律咨询部的那头死肥猪了。
正好,他的助理等了很久了。
就算拿不出什么【炸.弹】的本事,但只是提供一个地址的话,还是绰绰有余的。
尾藤素夫:“……”
“所以,你要告发我们吗,尾藤?”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实际上,同事只是平静地整理了一下衣袖。
他随手关掉了桌上的电脑,拿上【辞呈】准备去敲部门主管的办公室。
尾藤素夫一动不动地看着对方的举动。
片刻后,他转过头,抽了一张湿巾,小心地擦了擦桌上和未婚妻的合照,语气平常地说道,
“我什么也没听到。”
“要辞职就快去,我就不说什么‘祝你生活顺利’的恶心话了。”
“啊,这句可是诅咒啊,活该九十九元康有那么一天。”
同事深有感触地点了点头。
随后,两人对视了一眼,同时笑了起来。
就在这时——
‘叮咚’
一声短信提示音突然响起,是从尾藤素夫的口袋里传来的。
什么东西?
男人随意地掏出手机瞟了一眼。
在看清屏幕的瞬间,尾藤素夫的表情骤然一怔。
根本不需要多余的思考时间,他几乎是本能地伸出手,一把拽住了同事的手肘——
“……你先等等!等一下!”
“怎么?是突然又反悔,准备去告发我了吗?”
同事开玩笑地说道。
然后他一扭头,就看到尾藤素夫不停深吸气,一把将手机屏幕怼到自己面前,神情激动,
“这个!你先看一眼这东西!”
什么玩意儿?
同事疑惑地低下头,去看尾藤素夫的手机。
而也就是这个时候,‘叮咚——’,又是一声邮件提示音响起。
不过这一次,声音是从同事的手机里传来的。
同事:“……”
同事愣住,他在尾藤素夫激动地注视下,掏出手机看了一眼。
亮起的屏幕上,赫然是一个绵羊的头像。
绵羊毛绒可爱,胖乎乎的脑袋上顶着三根香烟一样的东西,正往外徐徐冒着烟。在动画的下方,还冒着这样一行小字。
【把数据同步电脑,我需要进入你们‘竞业禁止契约’的起草数据库。】
“这个东西,该不会是那个侦探社……”
办公室内,同事和尾藤素夫彼此对视了一样,都从对方的脸上看到了相似的激动和惊疑。
这仿佛是一个信号,就在下一秒——
‘叮咚。’
‘叮咚。’
‘叮咚。’
偌大的办公室内,无数短信提示音在空气接连响起,此起彼伏。
每一个人,都收到了一模一样的手机动画。
每一个人,都收到了一模一样的信息提示。
办公室内一片寂静。
这一刻,无数基础员工从屏幕中擡起了头。
他们或是站起,或是坐在工作的格子间内,睁着疲惫的双目互相对视。没有人说话,但此时此刻,又似乎有无数个声音交叠着,在空气中回荡。
【要赌一把吗?】
【要再相信一次吗?】
……
…………
寂静的办公室内,一众基础员工沉默地面面相觑。
他们的眼神疲惫而冷漠,但瞳孔深处,依旧有一簇微小的火焰在挣扎地跳动。
足足一个世纪那么长的沉默后,最先收到短信的尾藤素夫率先开口,打破了室内的寂静,
“哎呀,突然想起来,要给手机充电了啊。”
在一众同事的注视下,尾藤素夫弯腰从抽屉里拿出了一根数据线。
他一头接上手机,另一头,则毫不犹豫地往公司的个人电脑上一插,看着屏幕右下方‘滴’地一下亮起,闪过一个‘本地数据连接中’的标志。
“有什么关系,反正我只是一个基础员工而已。”
尾藤素夫转过头,对其他人微笑地说道,
“谁知道是不是那群法律部的家伙,自己招惹的黑客病毒,我什么也不知道。”
“再说了,反正情况也不会更差,不是吗?”
其他人:“……”
其他人:“……”
是啊,反正情况也不会更差了。
在重新回到地狱以前,有机会狠狠反咬公司一口,也不错。
办公室内,一众基础员工们无声地笑了起来。
他们不约而同地低下头,从抽屉里拿出了数据线。
*****
与此同时,另一边,横滨警局
法医解剖室内,与谢野晶子也得到了案件的关键线索。
“受害人的死因有点奇怪。”
与谢野晶子直起身,随手把褪下的白色手套往回收盘上一丢,对身旁的谷崎润一郎说道,
“枪击的子弹完全穿透了颅骨,影像也显示留下了一条弹道。但森由纪子的头部在生前受到过钝器击伤,根据伤势和头皮上残留的金属刮痕判断,应该是铁棍一类的物体。”(①)
“毒.理报告出来了吗?另外一个受害人如何,有性.侵的痕迹吗?”
与谢野晶子开口。
显然,这句话是对同处解剖室的法医说的。
碍于时间的关系,在赶到解剖室后,与谢野晶子果断选择和法医合作,一人负责一名受害者。
而毒理报告和性.侵痕迹,都是基础的事前程序,应该早就得出了结果。
然而,与谢野等待了好半天,依旧没听到回答。
“?”什么情况?
与谢野晶子疑惑地擡起头,望向了另一具尸体边,然后就对上了一张更加疑惑的表情。
“性.侵痕迹?”
年轻的法医眨巴着眼睛站在尸体边,眼神里写满了清澈的愚蠢,“可是这个受害者不是男人吗?也需要检查吗?”
“毒.理报告又是什么?是看受害者有没有吸.毒吗?”
与谢野晶子:“……”
谷崎润一郎:“……”
这一刻,整个解剖室的空气都凝固了一瞬。
与谢野晶子和谷崎对视了一眼。
无声的沉默中,橘发少年咳嗽了一声,默契地和同伴无视了刚刚的对话。
至于某个医生小姐——
与谢野晶子则认命地叹了口气,重新拿起一副干净的手套戴上,走到了第二个受害人的尸体边。
“啧,碍事,一边去。”
与谢野晶子摆了摆手,把没用的蹩脚法医赶到了一边。
“也就是说,凶手是先用铁棍敲晕受害人,然后再开枪杀死他们?”
谷崎润一郎弯下.身,盯着死者头颅上烧灼的枪伤,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根据可匹配的弹道反应来看,凶手使用的并不是自制手.枪,自然也不需要近距离射击。
这样的前提下,凶手还选择特地靠近受害者,先把对方敲晕,然后才把枪口抵在受害人的脑袋上……
这不是白白增加被目击的风险吗?
再考虑到凶手故意把死者丢在了教堂和诊所门口的行为——
“难道不明嫌犯是施虐狂?”
“他喜欢近距离接近受害者,观察他们的痛苦?其中一个受害人死在了诊所门口……还是说,他是想要重复自己或亲人一度濒死抢救的体验?”(①)
谷崎润一郎拧起眉毛,试图模仿某个大小姐的思维模式。
结果他话才说完,就对上了一旁蹩脚法医投来的震撼目光,对方就差在脸颊写上‘你认真的吗?怎么不干脆去拍电影?’一行大字。
“……我只是想提供一个思路。”
谷崎润一郎略显尴尬地补充道,在心中小声腹诽。
可恶,区区一个连死因都判断错误的法医……这可是他们家名侦探的超级侧写哒!
……虽然他只学会了一点皮毛。
【哦,是吗,我看你是一点皮毛都没学到啊。】
蹩脚法医默默投来了嘲笑的目光。
然后下一秒,与谢野晶子的声音响起,若有所思地说道,
“谷崎,或许你说得没错。”
“欸?”
真的假的?
谷崎润一郎一愣,还没等他做出受宠若惊的骄傲表情,他就看到与谢野晶子掀起眼皮瞥了自己一眼,继续说道,
“没有赞同你随口瞎说的意思,不过,凶手刻意把受害者丢在庇护所门口的行为,也许本身就是一种信息。”
“根据地图显示,那个教堂和诊所分别在横滨的西区和中尾区,这两个地方可不算偏僻。作为抛尸点来说,风险未免太大了一点。”
与谢野晶子说着,目光落在第二名死者同样受过重击的额头上。
她停顿了片刻,突然开口,
“谷崎,联系花袋,让他查一下昨天下午三点到晚上,发现受害人的那所教堂有没有什么特殊活动。”
“了解。”
谷崎润一郎比了个OK的手势,刚准备联系神奇的黑客先生,一个犹豫的男声就从旁边传来。
年轻的法医幽幽地举起手,试图加入讨论,“如果是那间教堂的话,我知道。”
“昨天是周四,从下午两点开始,教堂就在举行祷告会。四点之后是信徒成长会,一直到晚上七点,还有一场盛大的青年唱诗班聚会!”
年轻的法医语速流利地说道。
那如数家珍的模样,简直和他在数秒钟前,一问三不知的表现判若两人。
谷崎润一郎和与谢野一愣,同时露出了有点微妙的表情。
“你怎么知道的?”谷崎润一郎问道。
“咳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