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声又幽微又可怜,哭得和尚的心都乱了。
他本来想推开玉京的手,停在空中,好半天才缓缓落下。
轻轻停留在玉京的头上,修长的手指拈下发间的桃花瓣。
一片,一片,又一片……
他的另一只手,不受支配地轻抚着玉京黑亮的头发。
埋头在他腰间痛哭的玉京,悄悄擡起头,看着自己环着和尚的手,那手上还捏着两个小小的糖人。
糖人在他的掌上交错,糖和尚的脸贴在糖人新娘的脸上。
一片桃花飞落,正飘飞在他们相贴的地方,看上去竟然像是一个温柔而缠绵的吻。
玉京的眼晶亮晶亮,他的唇边悄悄荡漾起一个绝美的笑容。
偏偏说话的声音却还是如泣如诉,如怨如慕:
“大师总是要丢下阿京,又何必处处相救阿京,护着阿京?总归要走,又何必停留?反而让人增添许多烦恼……”
原来应该一开始就硬着心肠,什么都不要有么?
和尚怔怔地想。
却不知道为何,光是想一想,心中都空荡荡的,似是少了些什么。
呜咽声又起。
“我好想我阿爹,阿娘还有阿哥呀……”
他一边抽泣,一边坏心地将眼泪,全都擦在和尚的白色僧袍上。
玉京的哭泣,本来有一半是装的。
但是当他说到想阿爹、阿娘、还有阿哥时,他的鼻头酸涩,忽然真的痛哭失声。
和尚轻轻叹了口气:“我竟然有些羡慕阿京。”
他第一次自称的是“我”,而不是“贫僧”。
玉京惊奇地擡头,一时连哭泣都忘记了。
羡慕他什么?
羡慕他哭得这么伤心么?
和尚却牢牢闭上了嘴,不肯再说一个字。
玉京不再哭泣,和尚安抚他的手也缓缓放了下来。
“阿京,松手。贫僧该回宝船了。”和尚轻声道。
他的话很无情,声音却又轻又软。
“不,我不放。我一松手,大师就丢下我一个人,又不见了。”玉京也执拗得很。
和尚头痛,一句句跟他讲道理:“你还小,并不真正懂得什么是心悦谁。只不过是因为离乡背井,万里飘零,你只熟悉贫僧,所以将贫僧看作了最亲近的人。把从前对你阿爹、阿娘、还有阿哥的依赖,都放在了贫僧身上。并不是真正的欢喜、心悦。”
“才不是呢!我看见阿爹、阿娘可不会扑通扑通心跳个不住,也不会梦见坐在阿哥怀中。”
玉京是大胆妄为的性子,想到什么就敢说什么,几句话倒是把和尚听的怔住。
坐在……怀中……
阿京那天喊着:“和尚,怎么可以?”
竟然是梦见他坐在自己怀中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