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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京将小笺握在手中,这一次是真正感动。

一时兴起,远别故国,随个和尚去到伸手难及的别国。

孟玉天阻止不了,却又怕阿京受委屈,所赠明珠财货之多,已见他有多么不放心。

这地址更是将他在东楚唯一触手,也全都交给了玉京。

无论什么时候想回来,或者遇见难以解决的问题,至少这里的人可以保住阿京性命,他们会想尽办法送他回南越。

一滴眼泪将落未落,玉京不喜欢这样多情的自己。

他悄悄擡袖,擦干眼泪,合上珠匣,藏好,推门走了出去。

宝船十分巨大,船甲板也宽阔得像没有边际。

深夜的甲板上十分安静,只有海风呼啸吹拂。

头顶一轮明月高挂,明月下站立着一个人。

白色僧袍被海风吹得飘举翻飞,头顶光亮,与明月相照,看起来竟如月中罗汉。

“大师,你在想什么?”玉京忍不住问。

“想玉京。”和尚转身,一双浅青色的眼炯炯看着人。

“想……想我?”一向十分大胆的玉京,张口结舌,差点说不出话来。

和尚看他一眼,失笑:“是贫僧没说清楚,贫僧思量,此番带小施主远离故土,你一个人在东楚应该如何生活。”

玉京可怜兮兮看着和尚,轻声央求:“大师在哪,玉京就在哪。”

和尚摇了摇头:“佛门虽广开方便之门,但入我门者,需是真心信奉我佛。不应是为了报恩——何况原也只是你我有缘,无幻顺手为之,谈不上恩。”

他停顿了片刻,又说:“更不应是为了哪个人,所以要相随相伴。”

“出家人四大皆空,世间的尘缘,一入此门,全都舍弃。恩人仇人,至亲挚爱,都是前生之事,不再有分别心。又何须谁人来陪伴?谁人来服侍?”

玉京不服气:“大师既说出家人不应有分别心,恩仇都需转瞬放下。自己却又如何言行不一?您对那位公主,敢说已经放下,毫不厌恶?不视之如毒蛇猛兽?”

和尚怔了怔,不由在心中问自己:

是啊,为何自己一想及那位公主,就胸口翻滚许多负面情绪?也因此总是回避去想。

纵然是毒蛇,咬了自己一口,佛陀教诲,不是也需宽恕容忍么?

自己如何连看她成路人都做不到呢?想起就不由自主地厌恶。

他向来诚实,立即合什忏悔:“想是贫僧修为不到,还是起了爱憎心,分别心。当自罚抄写《心经》百遍,以赎罪过。”

玉京撇撇嘴,驳他:“和尚也是假道学!只讲个形式。自罚抄经有什么用?想去爱憎心、分别心,就应无惧面对。面对考验迎难而上,而不是躲在梵文经书中,自己骗自己已经放下了。”

“恨什么、怕什么就日日夜夜与她相对,直到真的能做到心如古井,平静无波。才算破一切虚障,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①,功行圆满。”

他的语声中,渐渐带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引得和尚不由看他一眼。

他面上的神情却是一本正经,一点笑的意思都没有。

是和尚听错了罢?

他的脑海中,忽然又浮现出那条环住自己脖子的玉臂、那只空中乱移的纤指、那双如同春波潺潺的眼睛……

和尚不由打了个寒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