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丹阳和豫章两郡,以及丹阳和庐江、汝南、南陵、广陵等边界地区,因战火纷飞之故,悉数搁置下来。”温昀主张绘制新图,原也并非为了应对战争,而是离开丹阳后,新郡守好吃懒做,以致郡内诸事荒废。
他想趁重任郡守这段时日,把近两年积压的事逐一办好。
听完温昀一席话,齐舟猛拍他肩膀,赞不绝口:“有温大人此等好官,实乃丹阳之福,兖州之福,宣朝之福!”
温昀自谦道:“将军谬赞,下官愧不敢当。将军英勇无双,执长枪卫生灵,有您在才是天下之福。”
巧舌如簧,八面玲珑,他若早点开窍,何至于遭人排挤?郑妤瞧着那身褪色的官袍出神,温昀向她看来,嘴唇抿成一条线。
一堵高墙挡住她视线,李致有意无意站到她前方,面向齐舟交代事务。
连着几日赶路,舟车劳顿,郑妤回到房里,一沾枕头便睡着了。
再睁眼,屋里黑咕隆咚。郑妤穿戴整齐出门,恰好李致回来。
“殿下真是及时雨,我正准备去觅食呢!”
“我若不算准时间回来,只怕你已经吃上了。”李致侧目觑着她,冷哼。
郑妤装聋作哑,低头猛扒一口饭,将腮帮子填得鼓起来。
“好吃好吃!”她连连点头,由衷夸赞。
幽怨的眼神突然变得冰冷,郑妤怔住,拿筷子的手不由发抖。
夸他还不乐意?这脾气,越来越古怪了。郑妤夹一块莴笋塞进他口中,道:“你尝尝,真的好吃。”
李致嘴角抽了抽,闭眼咽下去,假笑道:“晚饭是温大人亲自下厨,味道自然不差。”
美味佳肴顿时味同嚼蜡,郑妤正盘算着跟他提去帮忙绘制新地图的事,于是想方设法给他顺毛,没想到弄巧成拙,误拔虎须。
事已至此,与其溜须拍马,不如单刀直入。
“殿下,我想为你们出一份力。我对丹阳了解颇多,所以……”
“所以你想跟温昀一起画地图是吗?”李致一语点破,“可以,本王准了,为国为民的正事,你去吧。”
让她去,她还真头也不回走了?李致敛眸遥望拂袖离去的背影,喃喃自语:“夜黑风高去见前夫,你提这要求时就没发觉我……不悦吗?”
门窗敞开,灯火通明,郑妤和温昀分坐厅堂两侧,中间隔有五丈距离。
两人分工明确,一者画丹阳北部草图,一者画丹阳南部草图。北部沧县等地,郑妤在那引水灌溉,山川田野了如指掌。南部地域,温昀曾多次走访,街道巷子如数家珍。
南北交界之地,郑妤有几处淡忘,遂挥手喊道:“温寒花,你过来帮我看看。”
温昀蓦然擡首,眸中水光潋滟,宛如一潭死水陡生波澜。
“你许久未曾这般唤我名字了。”
两人离得远,郑妤只见他嘴唇蠕动,却未听清他说什么。他三步并作两步走过来,顺手取来烛台摆在案上,弯腰看向她所指之处。
“这一处是枫叶弄,往南是……”
温昀语速缓慢,说完停顿片刻,给她留足时间标注。
参照两份草图绘出精细图纸,蜡烛半枯,微弱火苗扑朔,火光掠过图面,弯弯曲曲的线条如同一团乱麻。郑妤眨眨眼睛,举起双手用力捏耳垂,试图让自己保持清醒。
“丑时了,我们回屋歇息吧。”
此言一出,杀灭所有瞌睡虫。郑妤掌心全是汗,毛笔从她手中滑下去,滚到温昀膝边。
温昀捡起毛笔双手奉上,轻声道:“娘娘恕罪,臣困顿恍惚,失言了。”
红烛书案,执笔谈笑,这于温昀而言,曾是件极其寻常的事。今夜与她共事过于默契,使温昀误以为她还是他的妻,故而惯性说出这句话,没什么大惊小怪的。
“无妨。”郑妤接过毛笔搁在笔架上,指尖拂过纸面,确认墨迹已干,才小心翼翼卷起来。
庐江和废渠连接处仍有几处细节空缺,且至关重要。
“我明日不来了。”她决定偷偷去一趟,摸清缺失的细节,“但你要当做我在。”
她需要温昀帮忙打掩护,于是将计划一五一十告知。温昀面露难色,道:“此处危险重重,你去不得,我去。再者,燕王殿下定不答应你犯险。”
但最了解这条水路的人就是她,郑妤哼道:“管他答应与否,我自己溜出去。”
“你想溜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