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中蓄着不易察觉的泪,心底吼得声嘶力竭:承认啊。
可他没有。
他只是夺走酒杯,正色道:“你喝多了。”
“啊……我喝多了?”郑妤哭笑不得,愣愣重复,“我喝多了,喝多了……”
她跌回座上,高举酒壶海饮。青梅酒一壶接一壶,渐渐蚕食神智。
“别喝了。”李致夺走酒壶按在自己身边,“酒不消愁,你若心有烦忧,说出来,本王或可助你一二。”
“烦心之事不止一二,殿下只助一二,未免过于吝啬。”她半身横跨桌案,伸手去够酒壶,眼看指尖就要碰上了,李致又把酒壶往远处拢去。
郑妤失了兴致,恹恹瘫下去。她擡起手背擦唇边酒渍,举起右手指向屋顶,大声嚷嚷道:“想让我回宣京还不简单,你让温寒花进京任职,我……我!自当夫唱妇随。”
扑通一声,郑妤跌坐在案几上,毫无形象擡起双腿,踢掉残羹剩饭。裙摆浮动,长腿一伸,那小巧的泛白绣鞋,落在李致手边。
他盯着鞋面绣花,鬼迷心窍张开五指,在即将触及脚腕那一刻,他忽而偏移方向握住酒杯。
“你应当明白,留在地方才于他有利。本王与母后商议过,你若与他和离返京,可擢他为兖州刺史。”
绣鞋躁动踢踏,时不时踢到他的手腕。李致偏头眺望江面,长长吐出一口气。
郑妤气鼓鼓问:“跟我和离,让他升官,凭什么?我又有什么好处。”
“封郡主,赐号,静淑。”
静淑……谁来着?郑妤拍拍晕乎乎的脑袋,绞尽脑汁回想。
“静淑?你喜欢静淑,还把静淑这个称号给我?”她手撑桌面爬过去,贴近李致追问,“你,安的什么心?”
四目相对,呼吸交缠,迷离醉眼近在咫尺,李致屏住呼吸,下意识吞咽。
“我不要当谁的替身。”郑妤推开他,言语混乱,“不当替身……我喜欢当下,也过得很好,子非鱼,不知……噗……乐……”
他确实不知其乐。孑然一身来去自如,何必非要和一个不相干的人同桌而食同榻而眠?曾几何时,婚姻于李致而言,只是累赘。
当年他便想着,把她娶回来,扔到王府某个角落里,好吃好喝供着。反正她是颗好拿捏的软柿子,受了委屈也不会告状,一劳永逸。
谁能想到,这颗软柿子不断让他眼前一亮。再后来,竟教他一发不可收拾地动心。
等李致回神之时,郑妤委屈巴巴倾倒空酒壶,伸出掌心讨酒喝。那一双水灵灵的桃花眼,任谁见了也无法狠心拒绝她的要求。
李致妥协,让人再送一壶青梅酒,事先对她声明是最后一壶。郑妤喜笑颜开蹿到他身边,抱紧酒壶咕噜咕噜喝。
他忽然撂下酒杯,沉声问:“你喜欢当下……是喜欢他的意思么?”
醉醺醺的郑妤听一往二,真正进到脑子的只有“喜欢么”三个字。
她支着头思索,而后眯眼翘起嘴角,用力点头。
“喜欢啊,以前很喜欢,现在……”她对着李致傻笑,“没那么喜欢,但还是喜欢……没有……”
话留半句未完,郑妤醉倒一头朝桌案栽过去,李致及时伸手托住她侧脸。
鸦睫在下眼睑落下浅浅阴影,细细的眉毛微微皱着,似有化不开的愁绪。
“不要动我的猫……”脸蛋在他掌心蹭了蹭,郑妤搭上他手臂,喃喃呓语。
这一蹭,猝不及防挠到李致心上,酥痒发麻。
缺乏管教的野猫一路撒泼,一会儿靠在他胸膛上娇嗔,一会儿勾勾他手指撒娇。
原本齐整的玄衣布满褶皱,酒渍和脂粉东蹭一处西蹭一处,好好一身黑袍,现已脏污不堪。
郑妤撒开他乱跑乱跳,李致低头觑一眼衣袍,无奈摇头:“酒量差,酒品也差。”
她手舞足蹈,放声高呼,磕磕绊绊,完全沉醉在自己的世界里。
她踩到碎石后仰,李致未加思考,便已阔步近前将她拦腰抱起。
郑妤不省人事,只觉自己身在云端,恣意荡来荡去。
“不许乱动。”李致下巴挨了额头撞击,冷声命令。
郑妤白他一眼,扭头,眼泪说掉就掉。
“你凶我……”她撇嘴,捶他肩头,委屈控诉:“你怎么能凶我呢?你要跟我道歉。”
听不到道歉,她撒泼打滚闹着要下去。
下地之后,郑妤垂头疾行,脚高高擡起重重踏下,生怕别人不知道她生气似的。
李致快步跟上,扼住手腕一把将她扯过去。郑妤吃吃笑着,擡起手晃了晃:“抱。”
“抱我。”
郑妤踮脚够他肩膀,奈何李致身形颀长,于是她跳起来,双手搂住脖颈,双腿勾住窄腰,李致忙擡起双臂托住她。
“我怎么感觉你长高了好多……”郑妤仰起头,边比划边嘟囔。
右手绕到后颈处轻轻一按,李致冷不防低头,坠入潋滟春光。
说时迟那时快,粉扑扑的脸极速靠近,沾有酒渍的唇,放肆贴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