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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棠(1 / 2)

惊棠

猎户夫妇俩在厨房准备晚饭,郑妤扶着李致进入偏房。偏房低矮破旧,胜在收拾得还算干净。

郑妤找来伤药和纱布,一言不发看着他,有些难为情。

只知他伤在右臂,却不知具体在哪一处,若是小臂挽袖足以,若是大臂,需褪下半边衣裳。

袒胸露腹,男子永远比女子坦然。李致二话不说解开腰带,撤下半边衣裳。

血肉模糊,血流如注,她忍住恐惧上前,挑起黏在皮上的旧纱布一角,轻手轻脚剥开。

李致闷哼,额角青筋暴起,汗水沿侧脸轮廓滑落,挂在下巴上一颤一颤。

“殿下您……”她对上李致目光,想改口又不知改什么称呼合适,最后决定省略称谓,“忍着点。”

“嗯。”

擦净血渍,郑妤难抵好奇心,轻声问:“玉佩是重要线索,您为何交给他们?”

李致轻咳一声,轻描淡写道:“拿错了。”

撒谎!郑妤用力往两边扯纱布,恶意谴责。

李致瞥她一眼,重新回答:“不能把白玉镯抵给他们。”

回答颇有可信度,郑妤勉强相信,又问:“为何谎称我们是……夫妻。”

李致同时发问:“你如何得知通行暗号?”

天干地支组合里并无“壬丑”一词,人按照组合去试,必死无疑。故而,他笃信她知晓确切答案。

“猜的。宁洋泽五行缺水,壬为江河之水。他属相为牛,我看见他荷包上绣着壬丑时问过他含义。”郑妤提起宁浩,面上好似染了一层霜。

李致心尖颤了下,生出前所未有的猜疑。洋泽是宁浩的表字,而宁浩已是亡犯,她本可以直呼其名,却亲昵称其字……

“该您回答了。”郑妤包扎完,双手捧起衣襟披回他肩上。

李致不曾解她困惑,即兴编造出高门小姐跟穷书生私奔的故事。

郑妤抿唇,一言难尽道:“您自己低头看看,像穷书生吗?”

“……”

“那就富商公子。”李致张口就来,“居士农工商最末,令尊令堂都不满意,因此我们私奔了。”

“我们看起来更像农女和贵人。”她畏畏缩缩的脾性一看就不显赫,而他与生俱来的贵气根本藏不住。

郑妤想不通,为何非要她装高位之人。

离晚饭还有两刻时间,郑妤站在檐下,倚靠木柱眺望夕阳,心中惆怅。

李致跟出来,陪她站上好一会儿,邀她去院子散步。

“可以吗?”别人家的院子,是否有些不妥?

李致向她伸出手,眉峰微微上挑:“有何不可?”

怎么不算是他引诱她呢?

她煞费苦心断念,他却一次一次撩拨。最可恶的是他说话总是那样含蓄,配合他缱绻低醇的嗓音,勾人而不自知。

他或许没有那意思,可她时常误解。

譬如这句“有何不可”,似在赋予她权利——她可以做任何事,包括牵他的手,与他并肩同游。

郑妤眼巴巴望着悬在她眼前的手,忍痛忽视它,故作冷漠走过,率先下阶。

李致冷眼收回手,面无表情跟上。

娇儿回眸嫣然笑,绿云影里粉面娇。穿梭棠树丛中,她肆意奔跑跳跃,一会跳起来攀枝头海棠,一会蹲下去拾离枝落花。

笑容一下明媚,一下悲悯,如她此时心情,一刹雀跃,一刹低迷。

本是高飞燕,缘何住金笼。无非是自己作茧自缚,非要爱上一个掌控天下的上位者。

跑得有些累,郑妤就近寻棵棠树倚靠歇脚。她擡头,只见李致立于树下,海棠覆面,遮挡他双眼。

花间美人面,谁堪配风流?换作世间任何一个女子,都会无可避免怦然心动吧……

李致折下挡眼花枝拈在两指间,微微低头以避树枝勾到头发,缓缓走向她。

郑妤垂下睫毛,盯着他鞋面,细数他们之间的距离。

一步之遥,他停下,取下枝上最娇艳一朵海棠花,簪在她发髻上。

她不敢擡头看她,害怕花坠落,更害怕自己坠落。

像坠入湖底垂死挣扎的鱼。

花枝落在她怀中,带着前人的情绪,撞击胸口。他在气恼?他有什么可恼的,她才是该恼怒的人。

郑妤用余光偷瞄,然而撩动心弦的始作俑者,目光却并没有落在她身上,而是专心致志地望着一树棠花,静静等待。

晚风拂面,他凤眸微敛,吐出一个字:“看。”

郑妤顺他的视线望去,一点、一片……漫天雪花簌簌飘落。

风寒霞落,雪花翩跹,倦鸟惊枝,海棠羞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