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瞥了一眼那名单上的后四人,念着刚刚庐星提及三人的名字,“商季、流元、仲金,不曾学过侍主之技,也不会巧言令色,不愿做近侍,庐星所言,即是你们所想?”
少主身边的护卫分两种,外院负责随行保护少主的护卫,和内院贴身侍奉的近侍。商季、流元、仲金跪在后排,听着少主点着他们的名字,确实不想入内院做一个以色事人、一身功夫毫无施展之地的近侍。
但他们不敢称是,也不敢称不是,微微侧头瞄着身侧同伴,互唤着眼色,思忖着该如何回答。
见他们不敢答话,苏禄绯“啪”得一声,将桌案上的名单重重合拢,抄起那奏折手腕一转甩向庐星。
硬实的奏折封底重重砸在他的脸上,庐星顿时眼冒金星、鼻梁酸涩,一道红印立现见了血。
事发突然,砸得庐星头脑嗡鸣一时还反应过来,其他人见少主发怒,更是噤若寒蝉不敢擡头。
黎周见苏禄绯动怒,一口气提到心头,立刻跪地,道:“请少主息怒。”
跪在堂中的九人纷纷回过神来,也立刻齐齐俯身叩首请罪,庐星更是心咚咚地要跳出嗓子眼。那本少主扔到他脸上的名录奏折,裹挟了强劲的内力,砸得他一时头脑停转。他自以为的实话实说,不想触怒了少主。
苏禄绯冷哼道:“既然没学过侍主,也不会巧言令色,那就哪来的滚回哪去。我这庙小,供不起你们这些大佛。”
庐星等人一听竟是要遣他们回瞳山,顿时惊慌失措。
被主子遣回的瞳山卫,无论隶属哪一翼,都会被废掉武功沦为劳工,或是入矿山为奴,或是沦为陪练挨打的人桩,下场皆生不如死。庐星只是不愿屈居黎周之后,没想竟惹得少主大怒,欲将他们拒收遣回。
九卫皆额头重重叩在青石板砖上“咚咚”作响,纷纷请罪求饶道:“少主饶命,少主,属下妄言,请您责罚,求您别遣属下回去,少主……”
苏禄绯不耐,指节在桌案上轻敲两声,就要叫人将他们撵出芦园。
早在庐星大放厥词的时候,华雷就到了,见苏禄绯要将人撵出去,他叹息一声,提袍跨入门槛,越过磕头如捣蒜的几人,来到苏禄绯面前,撩袍就要跪拜。
苏禄绯如何能让他行如此大礼,立刻起身就要上前扶他,不料起得猛了,两眼一黑,眼前金光炫目,双腿一软,身形不稳向前栽去。
华雷眼疾手快,见她情况不对,立刻提膝上前撑住了她,托着她的手臂将人放回了上首座椅。
天旋地转间,苏禄绯的后颈和额头都冒出了密密汗珠,脸色苍白,气息不稳重重地呼喘着。
华雷单膝跪于她身前,两指叩上她的腕间,惊道:“您动内力了?”
来不及细问,他立刻搭在她的神门上,将内力徐徐渡入平稳她的心脉。
一盏茶的时间,苏禄绯面色和唇色才将将恢复了些红润。秦浅笙也得了消息赶了过来,见她的意识缓和了些,立刻从药瓶中倒出一颗护心丸送入她口中服下。
接过九桃递过来的薄氅,围在苏禄绯身上将人轻轻抱起,转过身来瞥见面前跪在堂中的九人挡住了去路,眉头紧皱,擡腿踢开了最前的庐星和仲金,擡步回了荣园内堂。
华雷立刻没有跟过去,而是扫视着这九人,面色不豫。庐星忙膝行两步上前,对着白翼之主磕头请罪求饶:“白主,属下知罪,请您责罚,求您……”
“现在知道求饶了,刚刚大放厥词的时候,规矩都进狗肚子里了?违抗命令是重罪,都跪着,等候发落。”华雷冷冷地打断他,擡步出了前堂,留下九人煞白着脸,惶惶跪候惩罚。
靠着三个软枕半倚在床榻上,再睁眼还是天旋地转,苏禄绯索性就闭目等着眩晕消散。秦浅笙先后在她风池、内关和合谷xue下针,一盏茶后收针,他问道:“慢慢睁眼,感觉如何?”
眼前清明了许多,苏禄绯定了定神,眩晕之感渐弱,她点头道:“好多了。”
华雷见她好转了些才求见入内。不等苏禄绯反应,上前双膝跪拜叩首,“属下失职,请少主责罚。”
苏禄绯头疼,想起身扶他,但又怕贸然起身会加重眩晕,只得请秦浅笙将他搀扶起。
秦浅笙不耐,一把拽起华雷,脚勾了一个圆凳到床榻前,按着华雷坐下,言语带着威胁:“听令,你还要她再晕过去吗?”
华雷无法,坐在她了面前的圆凳上。那九人经他亲自挑选,如今却没规没矩地敢仗着从前的功绩和主上讨价还价,他作为教官,当同罪。
苏禄绯本就是不想在身边放新人徒增麻烦,庐星这几个人正撞刀口,属于打瞌睡有人上赶着来送枕头,她才顺势将人撵回。
“华叔,黎周与旁人不一样”,苏禄绯看了眼在堂外侍立的黎周,向华雷解释道:“武羊之战三天两夜,到最后栗爷赶到的时候,我身边只剩下了黎周。所以,只要他留在我身边一日,我的侍卫长,只会是他。”
华雷点头,他明白苏禄绯对身边人向来回护,对瞳山卫也并不严苛,众徒看在眼里,皆为能到少主身边侍奉而争抢明争暗斗。
今日庐星急功近利,不管不顾地想踩着黎周想往上爬,却聪明反被聪明误,触到了少主的底线上,才立时下了遣回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