斑岁受此重击,真气迅速飞泻外溢,他狠狠握拳,凝气收拢,玉石俱焚以身为瀑,将苏禄绯震飞出去,随后颓然跪到在地,剑尖杵地,他用力握住剑柄,支撑着自己勉强没有扑倒,呕出了数口鲜血,每呼吸一下肺腑皆传来剧痛。
苏禄绯被震飞时剑鞘脱手,幸得及时将剑身插入尚未冻硬的土地,才减缓倒飞之势,但后背仍重重撞在树干上,霎时头晕目眩,耳鸣不止,口中已有咸腥。
她强压心头盘踞的钝痛,重新运转气息飞身前掠,如游龙探海,将气海丹田的内力全部灌注于少虞剑锋。
面对剑气长虹,斑岁急急提剑横亘于胸前,右脚蹬地,起身想要挡下这直刺胸膛的一剑,同时左掌全力击出。
这是苏禄绯全力的最后一击,斑岁试图格挡胸前的宝剑应声碎裂,少虞随后贯穿了斑岁胸膛,将破布一般的斑岁带飞出去,束冠碎裂,披头散发,如人间厉鬼被钉在了远处的树干上。
而此时内力散尽、没有一丝气力护体的苏禄绯,来不及躲闪,心口实实地挨了斑岁这一掌,犹如秋末残叶,倒飞出去摔落泥间。
肺腑、心口,周身的每一处都有如瓷瓶炸裂般的剧痛,让苏禄绯以肘撑地数次都没能爬起身,妖冶的珊瑚触手从她的筋脉上退去,撕扯着她的每一处经络。
她伸手将不远处的少虞剑鞘摸回手中,用最后的意志艰难撑着爬起,踉跄地走到斑岁面前,擡手握住剑柄,用力抽出了少虞,斑岁的血飞溅了她一身,黏腻,猩红,滚热。
斑岁没了支撑,颓然垂首跪到在苏禄绯面前,只剩一口气尚且提在鼻息之间。他费力地擡眼看着苏禄绯,唇边尽是讥讽的冷笑。泉涌般的血不住地从他口中流出,淹没了他想说的话。
苏禄绯看着茍延残喘的斑岁嗤笑一声,眸中狠厉,利落地挥剑斩下了他的头颅。
曾经不可一世的绀蝶之主,最终化为了一捧黄土。
苏禄绯看着那沾满血与泥土的头颅,笑了,不知不觉,泪水坠落,却如释重负。她弯腰拎起斑岁的头颅,步履蹒跚地走出树林。只觉步伐沉重,每走一步,从内腑到每一处骨缝,都在承受着灼烧撕裂般疼痛的煎熬。
十招,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对于许京和黎周他们有百岁千秋那般漫长。
突然,风静了,鸦鸟不啼,宝芙心忽地揪紧,众人也不由屏住呼吸望向了枯木树林间。她再也忍不住,挣脱兵士的阻拦,奋力向树林跑去。随后黎周和南午也快步提剑跑在宝芙前面,只是三人刚跑了几步,便停了下来。
在九方军和护卫军所有人眼里温雅娴静的贤亲王,右手长剑犹在滴血,左手提着一颗血污满面的头颅,缓慢地走出树林,面色苍白,原本素洁的长袍有喷溅的大片血红,如重返人间的玉面修罗。
众人一时被骇地忘记呼吸,呆立在原地。
左瑜安不禁低头擡手摸了摸自己的脖颈,也终于明白当初伯父为何说是贤王看在左府的面子上,有意放他一马。今日得见,确实自己那夜的行刺,确实是极其自不量力。
对上宝芙和黎周、南午满是担忧与惊愕的面容,她灿然一笑,如千锤重击的痛楚不断得从周身席卷而来,她开始头眼昏花。
距离他们数步之遥,她却再也走不动了,将斑岁的头颅扔给黎周,刚想说些什么,支撑不住的双腿一软,少虞深深插入了泥土,她攥紧剑柄的骨节苍白,用力撑着,勉强才没有扑倒在地,大口大口的血呕出,周身袭来的痛感,令苏禄绯额头和颈间的青筋暴起,意识也开始模糊不清。
见她扑倒呕血,宝芙飞奔上前,一把将她搂住,让她靠在自己怀中,伸手下意识地去接她呕出的血,急得哭泣呜咽。
黎周和南午也迅速来到她身侧,黎周运转内息抵住了她的后心希望渡些真气给她。苏禄绯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将他拽近,努力地挣扎想要说些什么,却只能发出“咳、咳”的声音。
宝芙哭道:“不要说话了,你先不要说话了。”她叩住苏禄绯的手腕内侧,慌乱地竟摸不到她跳动的脉。苏禄绯双手都用力地扒着黎周,在他的耳边艰难地挤出了一句话:“把…头…送给言…筠,仇…报了。”
看着少主吐血不止、气若游丝的模样,黎周也和宝芙一样,只觉天都塌了,向来沉稳的瞳山第一护卫,抖着嘴唇不敢答应,生怕随着他应下的这声“是”之后,少主就撒手人寰了。
苏禄绯用力地揪着他,窒息感令她□□,仰倒在宝芙怀中,眼睛还死死地盯着斑岁的头颅,像是提防着那已经身首异处的邪祟会起死回生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