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时分的街道很安静、很安静,安静到似乎能听见云漂浮的声音。
白色的纱帘在风中摇曳,在一起一落间,遮蔽了对方的身影,唯有那双猩红的写轮眼透过薄似雾气的轻纱,直直地望进了他的心底,没有任何防备地,那双被称作「邪恶」的双眸就这么直截了当地闯入了他的灵魂深处。
天边的云依然缱绻安宁,竟是风过无痕。
***
“滴答”、“滴答”。
有光落在单薄的眼皮上,催促着她的醒来。阿七缓缓睁开了眼睛,黑暗散去后竟然的是一望无垠的水面,与天边那道金色的霞光遥遥相交,她垂下头,看见了自己在水面上的倒影,圈圈涟漪从脚底下缓缓散开,模糊扭曲了她的面孔。
她恍惚着擡起头,看见自己身处阴影之下。
水声在耳畔萦绕。阿七决定沿着水流向前走,身侧的风景一成不变。
不用使用查克拉,也能安稳地行走在水面上。
这样新奇的场景,只能发生在虚幻的世界里,阿七明白这是我爱罗的内心世界。
谁能想到,曾经嗜杀如命的他,内心世界居然如此辽阔。
霞光远在天边,无法蔓延进阴影之中,泾渭分明。
不知道走了许久,她看见了那只蜷缩在猩红鸟居之下的一尾尾兽,耳畔的水流声戛然而止。与其说是“趴”,不如说是被“囚/禁”。它长得很像一只貉,全身上下绘满了紫色的符咒和花纹,见有陌生人闯入,它艰难地撑起身体对她威胁着露出了一排锋利的尖牙。然后他却无法前进半步,悬挂在半空中的封印发出了淡淡的金色光芒。
“原来是宇智波啊。”他恹恹地缩了回去。
阿七扬起唇角:“是。”
再触及到那对写轮眼的时候,守鹤下意识地想撇过头。但他内心深处对传闻中的写轮眼的能力并不那么信服,这样想着又倔强地转过了头,用黑色的小眼眸死死地盯着阿七的眼睛,像是挑衅,又像是讥讽。
布满阴影的水面上倒映着一尾庞大的身躯,和渺小的阿七形成了鲜明的对照。
阿七缓缓向前走去,擡起手触碰到了那道被加固的封印,散发出的金色的光芒映照在她的脸上,像是那道远在天涯的霞光偷偷照进了阴影之中。
凛冽的罡风吹开她的发,在她的脸上割开了一道小口子,白皙的掌心更是被凌厉如刀的查克拉割出了伤痕,淋漓的鲜血沿着咒印的纹路缓缓滴落,悬浮在半空之中。可她感受不到痛意,猩红的眼眸中黑色勾玉旋转联结,形成了墨色花朵,映射进了守鹤的眼眸中,一人一兽隔着重重封印遥遥相对,时间在此刻静止下来。
“在下不请自来,想带你出去见识一下外面的世界。”
守鹤愣愣地盯着她,双眸忽明忽暗,时而是黑色,时而又浮起一抹猩红。
阿七:“我知道,你已经很久没有出去了。”
“滚出去!”他无能狂怒。
阿七默不作声地擡起手,指尖冒出一朵白色的花,柔软娇嫩的花瓣在金色的光芒下安静地舒展着,唯有在春天才能开出的花朵正好代表着人世间最美好、最鲜活的一面。阿七一挥手,它就借着风,被封印割成了道道碎片,摇摇晃晃地落在了守鹤的脚边。
他在这无边无际的水面上,看到了金色的霞光,却永远无法触碰。
“……是花。”
是木遁,还有写轮眼,守鹤的内心忽然有些松动了。
它头脑简单没错,但更因为它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外面的世界了,它虽然是一只尾兽,但也会怀念绿草如茵、微风细雨、姹紫嫣红,而非被日日夜夜都被困在这一寸天地之中。
他失去了自由,也失去了自己的意志。
“出去……”
“……我想出去。”过多的封印让他逐渐变得暴躁。
越暴躁,封印下的约束也越紧张。
越紧张、就越疼,越疼,就越暴躁。
它无法理解我爱罗,而我爱罗也没有足够的时间与他磨合。
他们只是一日复一日的压制着对方,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了东风。
暴躁的情绪快要压制不住了。
水面上积聚起的凉风吹皱了水面,吹乱了阿七的长发,从守鹤体内暴涨的查克拉肆虐地斩断了连接在手脚上的查克拉锁链。
“咔擦、咔擦”两声过后。阿七退后两步,擡起头看了原本完好的封印出现了道道如蛛网般的裂痕,紧接着便在在万丈霞光之下分崩离析。
霞光落入阴影,照亮了整个水面,涟漪粼粼,犹如坠落人间的星辰。
阿七行走于溃败的咒印下,擡手触碰那股强烈暴躁的查克拉。她的手指陷入了明灿的白光之中,所抚/摸过的每一寸脉络,每一滴血液都在诉说着对方渴望着自由的心意。
它强烈的控诉,一次又一次撞击着脆弱的封印。
阿七倾听着,并不介意为自己的人生再多添一次欺骗。
——整个结界,化作泡沫,轰然崩塌。
***
砂忍村从内部失守了。
火光冲天,映照着断壁残垣,失去了家的平民在街上四处逃窜。
众人哗然纷乱之际,赫然发现挑起事端的居然是那位年轻的准风影。得知这个消息之后的风之国大名气得脸色发白发青,稚姬站在他一步之后,看着他握紧的拳,低眉掩扇,细长眉宇之间露出了一抹浓重的担忧之色,嘴角却微微扬起。
巨物坠地之声接二连三,眼看就要波及于此。
许多人护着大名,劝说:“大人,还是先离开危险之地吧。”
窗外,火光舔舐着暗夜,绯云烧得像是落日时分的颜色,圆月狰狞地垂视着人间,刺鼻的气味不断袭扰着鼻腔,惹得许多大臣纷纷呛咳。然而两国的大名就像是僵持住了,没有人提出先要离开。
就这样面面相觑不知道过了多久,屋外忽然平静下来。
许久都没有动静。
就在众人松下一口气的时候,一股强烈刺眼的光芒从废墟中迸射开来,随后一声巨响传来,地动天摇,滚滚烟尘肆意弥漫,似乎要将整个砂忍村都包裹进去,从烟尘中伸出的尖爪破坏了一栋又一栋房屋,夺取了一个又一个鲜活的生命。
巨大的尾兽守鹤竟然出现在了村子里。
这一刻,所有木叶的人都回忆起了十多年前那一场灾难。
风之国的大名撑不住了,留下一句“自便”后,便想带着下属率先离开避难。
一只手拦住了他的去路,绣着樱花的衣袖随着动作轻轻飘动。
——是稚姬。
“啊呀,你想一个人自己跑?”她一手合扇,提高了音量,充满了嘲讽意味,“我不同意,相信大家也不愿意被丢在这里丧失了性命吧。”
风之国的人熟悉地形,想要逃跑保命很简单。
火之国的其余官员得到暗示立刻有了行动,他们自发围成圈,挡住了唯一的出口,发出了抗议:“您想自己跑,风之国的待客之道是不是太不厚道?”
“就是,怎么说也应该先把我们安顿好吧。”别国的使者也开了口。
“危难之际才发现,风之国可真是人心险恶。”
紧接着,稚姬又出面挽回场面:“我刚刚想了想,应该是我理解错了吧,大名应该是想为我们出去探探路,大家不要说了,他也是一片好心,对吧,大名?”
女人说着,微放的折扇露出了一双笑意盈盈的眼眸。
她把风之国的大名推到了最高位。
他彻底走不成了,甚至还派出去一队护卫出去开路。这个原本高大的男人惨白着脸,咬牙切齿地身子往护卫队里缩了缩,试图逃避一切的同时还不忘向稚姬投去恨恨一瞥。
事已至此,没有人再敢提前离开了。
众人站在会议室内,透过被震碎的玻璃看着村落一点一点被毁坏殆尽。
似乎马上就要波及于此了。
宁次擡手护着稚姬,脸色凝重,“大人,要不我们赶紧离开这里吧。”
他听着窗外一道道凄厉的哭喊声传来,于心不忍。
知道他想要先安顿好自己好去救援,稚姬依然牵挂着另一人的安危,她固执地等在窗边,余光里不小心瞥见了少年隐忍不发的面孔,便用扇骨挥开他的手臂,“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宁次骤然擡头,“请让我先护送您去安全的地方吧!”
“不必了,”稚姬低声拒绝,声音很轻也很郑重,“宁次,答应我,多救几个人吧。”
两国争端,唯有平民最是无辜。
但牺牲也是必须的,人间千万事,她无法保全所有人的性命。